四四 兵分两路
梓颜换好了一身内侍的袍服,慢慢出了帐篷. 外面阴风怒号,到处一片银白,眼前是无数大大小小的营帐,像盛开在莽原上的白花。 远处有骑马巡逻的兵士,伽楠和文泰却都不见踪影。 帐门口立着一个小太监,梓颜这几日见过多次,却没说过话。 见她出来,那小太监忙迎上来低声道:“姑娘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些回去吧。” 梓颜问:“殿下呢?” 那小太监道:“在前头大帐议事。明日已是破五之日,将军们都在催请殿下动身,不过姑娘身子还不太适宜舟车劳顿,殿下想是不会答应的。” “怎能为了我一个人贻误军机大事!”梓颜最怕拖累别人,闻言急道,“公公可否带我过去瞧瞧?” 小太监很是为难:“姑娘还没好利索呢,这么带你过去了,只怕一会殿下要拿小的是问。不如待殿下与将军们商议完毕,自会过来瞧姑娘的,姑娘有什么话,那时候再说?” 梓颜也不敢贸然抛头露面,见小太监为难,自然也就作罢,问道:“小公公如何称呼?你以后在人前只叫我小颜子吧,我也要与你们一样,在皇太子跟前服侍呢。” “我叫季椿根,大家都叫我小椿子。”小太监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显得有几分憨厚,他挠挠后脑勺:“其实大伙儿这几日都在悄悄议论。” 梓颜略略偏头,示意他说。 小椿子道:“不知姑娘以后要住哪里。您占了殿下的睡帐这几日,殿下都是去许将军帐中休息,许将军就让出帐篷去跟周将军挤,等您好些了,不妨另备个帐篷,否则还不晓得要传出什么歪话来呢。” 梓颜惊讶道:“我睡的这个帐篷,是殿下的?” “可不是嘛!”小椿子显然是个话唠,打开了话匣子就刹不住,“殿下只说,有个贴身的小黄门受了伤,在里头疗伤。大伙儿就奇怪了啊,一个小黄门怎能叫殿下让出帐篷?况且还天天煮了好东西陪着吃饭,必有内情。您看您这模样,往后一出来,谁见了您不更以为殿下有别的嗜好了?” 小椿子表情丰富,梓颜被他惹得甚是好笑,道:“我不与你贫了,外头冷,在军营中间不用守着,可以进来取暖。” 小椿子连忙摇手:“我不冷,殿下怕有人过来打搅您,特地交代我在此处守着,您别站着吹风冒寒了。” 梓颜点头,刚要进屋,远处文泰飞快地跑过来,见了她忙道:“姑娘在外头站着呢!快进去。” 梓颜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文泰已将她轻轻推进了帐篷,这才解释:“殿下吩咐奴婢来告诉姑娘一声,别到外头去,他有事要商议,今日许是不会回大帐,让姑娘别等着。” 梓颜问:“出什么事了吗?” 文泰道:“方才奴婢只听殿下让怀远将军周文翰与明威将军翁烽领二万兵马带着粮草辎重先行。殿下点了一万人,还是就地扎营。” 梓颜心里有些不安:“这样安排!莫非殿下是为了我的伤势?” 文泰道:“奴婢从来不猜殿下的心思,姑娘您也一样,只管听殿下安排就是了,不会错的。” 呆呆的小椿子又挠挠头,心想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文泰公公怎么对这姑娘自称起奴婢来了?咱们贴身伺候皇太子的人,不是高人一等么? 虽然伽楠让文泰来传话说今日不会回帐,但梓颜还是存了一丝希望。 她告诉自己,只是等他来了劝他别耽搁行军。 可这一日,直等到半夜,伽楠还是没有出现。 梓颜生性通情达理,为免给他造成困扰,几次压抑住出去寻他的念头,最后在心焦中朦胧睡去。 次日一早,梓颜被外头的嘈杂声惊醒,有嘶鸣的马啸,号角筚篥的呜咽,士兵响亮的口号,与呼啸的北风混杂成一片。 她坐起身子,才发觉昨夜竟没脱外袍就睡着了。 梓颜下地转了几圈,伸伸腰展展腿,想起伽楠刻意的嘱咐,走到门边用手指勾起帐篷帘子,从缝隙间向外张望。 果然如文泰所说,好像大部分的兵马都在集结列队,准备开拔。有人站在木头搭的架子上大喊着:“快点……跟上,粮草分成两半,前面的快些走……” 又有个人在上面挥着旗子喊道:“辎重部队殿后……步兵先跟上……” 外边人虽多,但却井然有序,不一会,就走了一大半。 梓颜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伽楠的身影,正索然无味想唤小太监要水,几个鲜衣怒马的人突然撞进眼帘,后头还跟了辆眼熟的马车。 定睛一看,为首的居然正是虎贲卫统领楚仲逸,而那马车,正是林府中林庭静和林清远乘坐的那一辆。 她吓得赶紧放下帘子转过身。 许久,嘈杂声才渐渐平息,梓颜忍不住重新揭开一点帘子向外窥探。 可喜的是,不想见到的人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乐伽楠正领着文泰大踏步向这边走来。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梓颜莫名其妙感觉到心在怦怦直跳,想到他的种种好处,心生感激,揭开帘子出来,端端正正地肃下去道:“奴婢小颜子,给郎君请安。” 她穿戴了太监的乌衣曲角帽,黑白分明,脂粉未施,光致致的面庞格外动人,伽楠喉头一紧,不觉温声道:“一日不见,竟变样了!”
梓颜撞到他亮晶晶的眸子,一阵慌乱,忙垂下头跟着他进了帐篷。 伽楠走至帐心,回身专注地盯着她:“怎么了?一眼也不看我。怪我昨日没回来陪你么?” 这话听起来十分亲昵,倒像丈夫对妻子说的。 梓颜不敢接腔,转开话题道:“郎君!我有话想问你。” 伽楠走到床边坐下,双腿一分,左腿踩在榻上,左手握拳立肘于膝支着下巴,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乌浸浸的眉眼,雪峰般的鼻梁,如同一副写意的水墨画。 梓颜觑了一眼,赶紧调开目光:“楚统领和林府的人怎么会到了军中?” 伽楠答:“楚仲逸是奉了父皇之命出来找你的。至于林府的人,是因为护送的侍卫都死了,便来投奔大军,想一起去靖远城接回灵柩。我想你必定不愿意见他们的,故而让你昨日不要出帐。” “多谢郎君,我的确不愿见到他们。”顿了一顿,梓颜轻轻问:“郎君让那两万人马带着他们先走……难道……难道是因为我?” 伽楠微微笑道:“安排他们先走,的确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你。” 梓颜顿时大感不安,忙道:“小颜不愿意做罪人。殿下不如让我自己留下,您还是带齐三万人马一起走吧!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耽误军国大事。”说着就要跪下。 伽楠趋前将她轻轻扶住,叹气道:“难道女人的脑子还就是比男人笨些?打仗,光靠人多就有用吗?” 梓颜抬头茫然望着他,不解这话的意思。 伽楠端肃了面色:“我确是为了你的伤势才改变了原来的行军路线。不过,天下事,这轻和重,我还分得清楚。” 梓颜道:“愿闻郎君高见。” 伽楠却又露出笑容:“你与我说话,不要这么恭恭敬敬,否则,我什么都不说了。” 梓颜只得挤出笑容:“郎君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日后私下里,我随意些就是了。” 伽楠知道短时间就让她放开一切不大可能,并不勉强,示意她坐到身边。 梓颜愣了一愣,依言坐了,但却隔着一两个人的距离。伽楠也不以为忤,只问:“你可知自古以来,与北方草原民族的战争中,是哪个将军,什么战术最为神奇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