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脆弱
被萧玉滢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弄得郁闷了整日,呆在屋子里,苏瑾妍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疑云重重。她特地回萧府走一遭,便是为了提点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暗提了自己过去,教导自己恪守妇道、言行规矩? 苏瑾妍不禁暗想,她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回想起她语音怪调的话语:我自是知晓你的为人,否则也不会这般容易让寒弟娶了你。 苏瑾妍心中就格外难受,分成婚前婚后明言暗示,归咎于还是在意自己早前和旬好的往来和关系吧?虽然对方只字未提她家王爷,反改用东平侯爷,却不过也是一个意思。 轻叹了声,苏瑾妍摇头。自己是她的娘家弟媳,之前能那般相处,为何现在反倒不成了?听着好似是关心萧寒和自己的夫妻感情,但细想来,却是带了几分莫名的敌意。 思及她的后文,便更是迷茫。她对自己的戒备不言而喻,但为何还要邀请自己过府? 直到天黑萧寒回来,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从婢子口中知晓今日大姐回府,与妻子交谈后,阿妍便独自呆在内室,似乎有些心情烦闷。从后轻轻地拦住她,萧寒低声在她耳旁轻唤:“阿妍。”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胸膛,苏瑾妍挣了挣想转身,却被身后人顺势拥着坐在了炕上。 “在想什么?” 没有再想起身,反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重心靠在他的身上,苏瑾妍轻回道:“在想,想你。” 萧寒的双臂便紧紧箍住她的腰肢,收了力道笑道:“阿妍今日好生直白。” 苏瑾妍浅浅而笑。 “今天,大姐回来了?”很清楚地感受到妻子的异常,没有同往日般嬉笑玩闹,萧寒的低视的眸中含着担忧。 “嗯。”苏瑾妍随意应声。跟着极不确定地复问:“萧寒,你说我们会长久吗?”此话方出,明显地感觉到,环住她腰肢的双臂微滞。 “阿妍怎的傻了。我们是夫妻,还有一辈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萧寒的话中,杂了几分涩意。 苏瑾妍合了合眼,似乎犹豫了许久,终是鼓气开口:“萧寒,你还记得当初在长公主府里。我说要与他说个明白了断的那日吗?” 萧寒微征,转而颔首。 那日旬好离开,阿妍神情怪异,却并未将发生的事情告知自己。后来同表哥见面,虽有别扭,但对方却不见故意为难,反倒是他愣是在意着端量猜测。久而久之,便有些惧于面对他。两人见面的次数便少了。 他俩之间,是没有公开提及过这事的。 阿妍今日是怎的了,主动说这个。莫不是大姐与她说了些什么? 萧寒心里有些着急,追问道:“怎么突然提那个了?”言辞间,极其小心。 “你便不想问我些什么吗?”苏瑾妍昂头,自下而上地望着萧寒。后者垂首,目光对视,均是微愣。 伸手摸了摸她的发,萧寒低道:“阿妍想说,自会说的。” 苏瑾妍前侧了身子,复转过正抱住他“萧寒。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好害怕。总觉得会有什么要发生,特别特别地害怕,怎么办?” 她这般无助的语气,萧寒亦着急了起来,忙问道:“大姐到底说了什么?”扳住她的双肩。目光紧紧“阿妍,告诉我,大姐他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不知道吗?” 苏瑾妍反问,跟着避开了视线,压着心中难受“萧寒,其实你们都在意我的过去,对不对?我知道,好人家的姑娘不会如我那般,议亲悔婚,尤其还在同俞恒有往来的时期用计谋划。后来在应了旬好后反主动转向你,其实你和你的家人心里总有在意,即便你未曾提过,但也定是心中刺。” 她的眼神变得黯淡,慢慢低下了脑袋“你我相见,不过是因为我私心想要利用你,否则根本不肯能会有交集。明知你紧张心爱之人,却仍旧冷漠地用消息牵制你,逼迫你帮我寻人。苏府里复杂,我和三姐几次暗中算计,你皆知晓,定会以为我是擅长玩弄心计的女子。 不确定就应了别的男人感情,事后反悔亦不顾对方感受,颇有种玩弄人的嫌疑。萧寒,我做了好多搓事,很多不该做的,难道你从未好奇过,我为何要姐妹相残?或者,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亲近你嫁给你,只是因为你的地位?”话至最后,眸中闪出晶莹。 萧寒忙搂紧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强调般地说道:“阿妍,我不准你这般说自己。你是我的妻子,我们相爱,没有旁的因素。”她的语气让人心疼,心疼至无措,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安抚。 今日的阿妍,太不正常了。 “可是我就是那样的人,不择手段,行为无矩,率意任性。”苏瑾妍的声音渐渐哽咽,她从未有一刻这般讨厌自己的。那些无法磨灭的过去,终究会让萧寒丢失颜面,长此以往,总会产生隔阂。 她甚至总想,为何自己没有早一世遇见他。上辈子,纯良简单,那样才是和他相配的。感情上能够干干净净,定会快乐至极。今生,她用着阴谋诡计,哪里还配得上这般好的他? 即便是成了亲,她此刻仍旧患得患失。 总觉得,命运的眷顾,轮不到自己。 “阿妍,我不问你,不是因为不在乎。相反,我在意你的一切,好奇你的一切。但是若没个理由,谁都不会那般?我了解你,你不是个无缘无故会动坏心的人,所以……” 萧寒的话才说一半,苏瑾妍就回道:“若是我真起了坏心呢?”手背抹了抹眼睛,她转言道:“大姐让我去旬王府。” 提到这,猛然摇晃起脑袋,激动地说道:“萧寒,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萧寒忙按住她的后脑,低声柔道:“好,咱们不去。不去,明日我就让人去回了大姐。” 萧玉滢的话,难道就不是那人的意思? 如何能不去?如何敢不去? 可是,苏瑾妍真的不敢去面对。她私心以为。他成了亲,自己嫁了人,便可以不再有交集。她甚至天真的想过,那次他的话,不过是怒话,并不能当真。 她总不愿去想这方面,亦排斥去想。 “萧寒。他说过,不会放了我的。”苏瑾妍终于将那句沉在心底的话告知了丈夫“你原是帮着他的,最后咱们俩好了,他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是皇子,哪容得我去拒绝?我闯了祸……” “大姐旁敲我,让我注意妇德,让我不能对不起你。可转而又让我去王府。我该怎么办?”紧紧地揪着萧寒的衣袍“他不会善罢干休的。无关感情,便是我挑战了他的威严。” 此时他根基不稳。自然不可能公开得罪国公府,故而待萧寒不会有所动作,可是自己呢? 五jiejie可是他府上的侧妃,随便任何给个理由,便能将自己留下。 那个地方,她真不想走进。 想了半个下午,亦纠结了半个下午。俞恒亦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此时帮着苏瑾妤,不就是有所动作吗?她不懂男人们的那些思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去拜访二皇子。但既是萧玉滢提了,那就不得不深思。 直至此刻,苏瑾妍才发现,自己浑身皆是麻烦。 而萧寒,他并不适合这些。 “阿妍、阿妍……”萧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反复唤着她的名字。“你是我的妻子,不会有事的,莫怕。” 他不懂她心里的恐惧。 她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 苏瑾妍慢慢缓了下来,不复早前激动“萧寒,我躲不掉的。” 很多事,即便逃避,却不是能躲开的。做人,或许真的不能如此贪心,不该在想着复仇的同时,渴望得到长久的感情。她亦不该去招惹旁人,自己的生活已经够暗了,却自私地拉着萧寒陪伴。 他适合和他一般简单的女子。 然她就是~~-更新首发~~不舍,放不开。 萧寒只觉得心里nongnong的都是愧疚,让阿妍担心,是他这个丈夫不该。手掌却渐渐握紧,他亦不知晓现在该如何,但大姐……她为何能同阿妍说这些呢? 她过去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说,想提点阿妍几句,让她莫要和俞恒往来吗? 这事,是他默认,但不知会如此严重。 俞恒对阿妍的觊觎之心,从未少过,光天化日之下,便能拦了马车用那种目光盯向妻子,浑然让人不舒服。阿妍什么都不愿说,丝毫不肯将她和俞恒的事解释几句。 他可以不在乎她和苏瑾妤之间的恩怨,但是很在意她和俞恒之间的。 萧寒迫切地想要知道,原本以为回府会听到妻子坦白,却不想是这般场景。新婚未有多久,大姐怎么可以对阿妍说出那些残忍的话?明知女子最为在意的便是贞洁名誉,她却直言要她恪守妇道。 这话,恁地严重! 弄巧成拙,反倒是让阿妍一人胡思乱想,连带着心绪都变得严重。没有听到想知道的事情,却是她翻了和表哥的事来说,教她这般懊悔、难受! 此刻,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好这般抱紧她。 苏瑾妍心丝乱絮,但却不知如何睡稳了下去。 萧寒察觉,将她横抱起放到里间的床上,坐在床沿,手指顺着她的泪痕蜿蜒。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阿妍哭……哭得如此伤心。 她说,她看不到和自己的未来。 明明那般霸道的妻子,素日因个小事便能吃醋争吵,此刻却如此脆弱。这样的阿妍,太让人心疼。萧寒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得紧,若是早知晓她下午都处在如此难受矛盾中,他便该早些回来的。 大姐……你不该因为苏侧妃得宠,便将怨气撒在阿妍身上! 为她拢了拢被角,他的目光无比柔和。闭目的她不知在担心什么,仍旧皱了眉头,时不时地低语了几声,却是含糊,听不出是和内容。似乎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的过去,曾经她在苏府。过的是如何的日子? 瞧她这般模样,该是很辛苦吧? 转而又摇了头,不该呀。她是府中嫡女,老太太亦是宠着。怎可能会吃亏受气? 然偶尔见到她倚在窗栏,那眼中化不开的忧愁时,总教人觉得特别忧伤。到底是有怎样的经历,才能够显现出那般神态?
道不尽、说不清的愁苦。 或许,不该等着她开口,自己该主动调查。 否则,永远只能置身在她的世界之外。不能真正理解她内心所想。 没有唤醒她,只让人时刻煨着吃的,夜晚萧寒独自去给萧夫人请安。 不见儿媳,萧夫人好奇道:“你媳妇怎么了?” “身子有些不舒服,孩儿让她睡下了,此刻未醒,母亲见谅。” 萧夫人倒是不见苛责,只拉近了儿子。见他面色沉重,不解地就问道:“怎么瞧着气色不太好,莫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察觉不对。裘氏神色微肃,前阵子才跟儿媳妇提过,怎么又犟上了? “没有,儿子和阿妍好着呢。”萧寒辩解。 萧夫人则反问:“真的?” “嗯。”别开了视线。 萧夫人越发觉得不对劲“苏氏面上乖巧,可背地里又束着你?听仆妇说,你很晚才回来,还要帮衬着你媳妇。” 萧寒见她误会,便只要连忙解释:“母亲,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那到底怎么了?我早上见她都好好的,现在就病了?”儿子如此维护媳妇,裘氏难免觉得苏氏恃宠而骄。 “阿妍有些惦记娘家祖母的身子,所以精神不太好。” “呵,你倒是好,居然同母亲扯起谎来了?”这种言辞。萧夫人哪可能相信? 萧寒无奈,亦有些恼意“母亲,你怎么非得问个究竟?要想知道,回头问大姐去!”不似往日温和,竟是生了几分埋怨。 他们姐弟关系素来就好。 萧夫人意外的同时,便很自然地将责任推到了苏氏身上。她们才交谈过,玉滢离府的时候还跟自己暗示,称是得对儿媳妇严格些,不能当闺女宠。 这期间,显然是存了不快。 “寒儿,为媳妇说话也不是这般理,哪能怪起你长姐来?”萧夫人沉着脸,不悦道:“滢儿从小待你如何你不清楚?当初你喜欢苏氏,还不是她帮着你们见面?她可从来都是好心,你们小两口倒是好,反抱怨起她来了?!” 萧寒亦是烦躁,更担心着现在妻子有无苏醒,闷声就道:“母亲说这话,却是得先问过了大姐才成。” 还敢顶嘴? 萧夫人气急,拍了桌案就喝道:“寒儿,你别以为母亲宠着你,你们就能无法无天了?这长幼尊卑,滢儿虽是出嫁了的姑子,但怎么能这般无礼?” “母亲。” 萧寒皱眉唤了声,担忧今朝逞快,之后教她为难起妻子。便忙缓了语调,上前好言道:“母亲,您别生气了,孩儿不是有意要顶撞的。” 萧夫人睨了他一眼,轻哼了声。 “旬王府里的事,您是知晓的。这现今得宠的,凑巧是阿妍的堂姐。大姐过来,言语间过了些。”细细解释。 萧夫人不顾话中内容,忙接道:“故而这就故意称病,连请安规矩都给忘了?” 大姐儿自出嫁后,似乎是变了不少。 “阿妍进门也有些时日了,母亲您难道不了解她的性子?平日里向来乖巧,但凡触及孩儿的事,才容易激动。大姐跟她提了提穆姑娘的事,阿妍一时没想通,以为是您让她来,说要给孩儿屋里置人的。” 萧寒不认为能将长姐那些事牵阿妍名誉的话告知母亲,她并不知道妻子和旬王爷的过去,否则怕是更无宁日。 阿妍感情敏感,一触即发,最容不得旁人说她过去。 他还记得方才的话语,满腔都是懊恼,说她做错了事。 那般没有安全感,甚至渐渐都对自己失了信心,让萧寒看得格外难受。 听了萧寒的解释,裘氏才觉得合理了些,自己亦慢慢想通了,大姐儿是担心弟妹醋意太甚,教人听了有损萧府名誉吧?但萧夫人可不这般想,在她想来,儿媳妇越是在意自己儿子,便会对他越好。 现时寒儿一心都在她身上,何必非得去计较那些?若是今后他自己想要谁,再管教她也不迟。 萧寒见对方面色显然好转,更是凑前说道:“母亲,您别搁在心上,阿妍任性了些,但孝顺您的心可没有少的。”奉茶赔罪。 后者接过,点了点头。 母子俩复说了会话,萧寒才回到盛华阁。红缨站在门口,迎道:“爷回来啦,少夫人才问起呢。” “阿妍醒了?”萧寒展笑。 红缨点头回话:“是呢,才起,称是饿了在用食呢。” 恢复地这般快? 萧寒快步驶入内室,见到坐着喝粥目光却有些空洞的妻子,胸口处便窒地颇疼。 听到动静,苏瑾妍才放在手中的瓷碗,转望向门口的丈夫。在对方的目光中,无神微笑“你回来啦?”那双被泪水浸透过的灵眸如蒙纱般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