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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回:生病

    临近端阳,雨,肆无忌惮地下着。

    不是很大,不是很急,细雨淅淅沥沥,有着似柳如烟的朦胧。

    容易迷醉人眼,看不清万丈红尘,看不清三千情丝。

    站在檐角下,云锦罗绮几个侍候着陆辰儿已换上了高木屐,云锦撑起油纸伞时,忍不住道:“这外面正下着雨,姑娘不如打发mama们去一趟匡府,由她们代姑娘给匡夫人请安,匡夫人一向疼姑娘,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姑娘今天不过去,匡夫人也不会见怪的,等天放晴了,姑娘再亲自过去一趟也不迟。”

    陆辰儿摇了摇头,神色中尽是疲倦不堪,眼下尽是青黑一片,擦了粉也遮盖不了多少,“走吧,别再说了。”

    人已往台阶下走去,云锦心里着急,却还是忙地跟上。

    昨日晚上,陆辰儿李皓白两人吵翻了,她们几个大丫头在帘外也听了大致,李皓白怒气冲天地出了正房,去了外面的书房,没再回内院了,只听福mama今天清晨提起:昨晚上二爷在外书房生了好大的气,书房里砸了许多东西,翠翘和金缕拦都拦不住,后来,金缕额头上不小心被砸了一小口子,二爷才消停了下来,又给金缕姑娘请了大夫。

    云锦撑着伞,紧跟着陆辰儿一眼,精神特别不好,这也是她想阻拦住陆辰儿不去匡府的原由之一,还有一个原由便是李皓白从书院回来了,论理,陆辰儿今天去匡府,李皓白在家应该由他陪着陆辰儿去才好,可目前这节骨眼上,却是千难万难,况且。陆辰儿早上说起去匡府时,提都没提起李皓白,而李皓白,听说还没起。

    这个时候,已是巳时初刻了。

    红袖接过伞,云锦扶了陆辰儿上了马车,尔后,红袖收了油纸伞,才跟着上了马车。

    到了匡府,由mama们领着进了匡夫人的上房。前脚还刚踏进门,只听范氏那明快的笑声响起,“真是稀客。表姑姑今年还是第一次登门。”

    陆辰儿笑了笑,抬头,瞧见屋子里的花团锦簇地坐着一群人,匡夫人的几个儿媳孙媳都在,上前去。陆辰儿先给匡夫人行了礼,又向几位表嫂行了礼,匡夫人和蔼可亲地拉着陆辰儿坐在自己身边。

    近前,瞧着陆辰儿的脸色,匡夫人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滞,明显多了抹了担心。紧握住陆辰儿的手,“我接了你娘亲的信,你娘亲说是要端午后节才到。怎么反而提前了两天。”

    “可不是,刚才老祖宗正和我们商量着今年的端午节怎么过,要不要去青江湾看赛龙舟,不料接到姑娘登门的消息,老祖宗都吃了一惊。还以为来传话的婆子传错了话。”

    听了范氏这话,陆辰儿淡淡一笑。望向匡夫人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提前派个人来和姨母说一声,我是昨日下午到了,原本计划是要端午节后才能到,只是趁着天气好,在路上不免走得急了些,赶了许多路,因而才提前了。”

    离得近的杨氏和颜悦色道:“这就是了,我瞧着表妹眉宇透着疲倦,想着应是赶路赶得急了些,累得慌了才会这般没精神。”

    果然,听了这话,匡夫人担心的神色陡然去了许多,还是杨氏会察颜观色,圆圆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精明,不似洛氏坐在下首,脸上的一直比较木讷。

    不过,杨氏这个理由也正好,若没有这个理由,陆辰儿也总得找个理由和匡夫人,只怕还没这么顺溜。

    匡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望向陆辰儿笑眯眯的,依旧慈爱无比,“你这孩子,既然是累了,就该好好在家里养着几天,好好补回来,打发个人过来告诉我一声就罢了,何必这般急匆匆地赶过来。”

    “既然来了松林,就该过来给姨母请安,看看姨母,我也不累。”

    听了陆辰儿这话,匡夫人越加欢喜,拍了拍陆辰儿的手,带着几分嗔怪,“你这丫头,和姨母也讲起了这些客气。”

    匡夫人话音一落,旁边的范氏又笑了起来,“老祖宗这样疼表姑姑,不如这几天就让表姑姑在这里住下吧,等表姑父从书院回来,让他也直接来这里,大家一起过年。”

    范氏这一声声表姑姑叫得欢快,陆辰儿只觉得尴尬,说起来,小洛氏比她还大上几岁。

    陆辰儿没应声,许久没说话的洛氏说了话,“青江湾赛龙舟,老祖宗今年要不要一起去瞧瞧?前两天秦夫人郁氏又下了邀请帖。”

    这样一句,屋子里因陆辰儿的到来而突然中断的话题,又重新开始说了起来,陆辰儿只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并没有说话。

    中午,陪着匡夫人一起用了顿午膳,陆辰儿就急急告辞要回去,又说起赶了近二十天的路,身子累得慌,因而,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端午节就不过府来陪匡夫人过节了,匡夫人听了,瞧着她脸色确实不好,又想着杨氏的话,自然是无不应答,让屋子里的婆子亲自送陆辰儿上了马车。

    雨又停了下来,到了青云街的院子,才到二门,却瞧见福mama急急地迎了上前来,“奶奶可算是回来,老奴正要让人去请奶奶,二爷生病了,如今正发了高烧昏迷着。”

    陆辰儿听了这消息,一时愕然,想起刚才要回来,找得借口便是李皓白病了,才没陪她过来,她急着回去,也是因为担心着李皓白的病……只是这也太过灵验了,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怎么突然生病了,请了大夫没?”

    福mama忙道:“回奶奶的话,已经请了千金堂的过来瞧了瞧,说二爷是淋了生雨的缘故,风寒入侵感冒才引起的发烧。”微微低着头,又道:“二爷在书房的西次间住着,西次间太过简陋些了,老奴想请示一下奶奶,要不要把二爷移进正房?”

    “我过去瞧瞧。”陆辰儿已收回了惊愕,应是昨晚回来的时候淋了生雨,后来晚上从正房冲出去的时候,那时正下着雨,也没撑伞就跑了出去。

    进了书房的西次间,屋子里散发着淡淡地药味,已经忙碌成一片,还添了好几个小丫头,想来是福mama为照顾李皓白病,从后院调进来服侍的,李皓白躺在屏风后面的那张美人榻上,双眼紧闭,脸上通红一片,额头上手腕上都搭着白色的湿手帕,翠翘和金缕正守在旁边,时不时给他换湿手帕,金缕的脑袋上还系着一圈白绫,想着应是昨天额头开了个小口,因而用白绫包扎着伤口。

    瞧见陆辰儿进来了,翠翘金缕两人忙转过身来,行了礼,却是已移开榻边上数步。

    陆辰儿近前,在榻边坐了下来,此刻近前来,哪怕是昏迷着,李皓白的眉头都是皱成一团的,陆辰儿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眉眼如画,浅浅笑意,不知从何起,李皓白那好看的眉毛很容易揉到一堆去了?

    伸手拿天湿手帕,递给翠翘,拭了拭李皓白的额头,有些微烫手,只是再伸手摸着陆李皓白通红的脸颊时,却是很烫手,比额头上的温度还高,难怪会这么红,“大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好?”

    福mama在一旁回着话,“大夫留下了药方,说用湿冷的手帕给二爷降温,服下两剂药后,散了热,到后半夜就会好。”

    陆辰儿嗯了一声,从翠翘手中接过湿冷的手帕,重新覆到李皓白额头上,“二爷既然病成这样,就别搬移了,这屋子是简陋了些,若是有什么缺的,就全部添补上。”

    说完,便起了身,望了翠翘和金缕一眼,嘱咐道:“你们俩带都会好好侍候着。”又望向不远处的福mama,“二爷病了,有劳mama也在这外面照看,人手不够,尽量从内院调,我等会儿进去让林mama也过来。”

    众人应了一声,却突然听金缕道:“奴婢还请奶奶留下来,劝二爷吃药,方才二爷昏睡着,药一直都灌不下去,先熬制的那碗药,根本没喝几口,如今又让婆子在熬,奴婢听大夫,人虽然昏迷了,但还有意识,而且二爷昏迷进也说了些胡话,奶奶若有在一旁劝着,或许效果会好一些。”

    金缕话刚说完,又听福mama道:“这是真的,二爷不喝药,大家都急得慌了阵脚。”

    听了这话,陆辰儿重新坐下来,又把李皓白手腕上的两块湿手帕给换了。

    没一会儿,只瞧着罗绮端着药进来了。

    陆辰儿让翠翘和金缕帮忙把李皓白扶着坐了起来,李皓白虽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并没有多大力气,陆辰儿在他背后垫着一个大迎枕,让他靠在大迎枕上。

    望着黑乎乎的药汁,只怕这药有点苦,陆辰儿先试了一口,温热恰好,只是果真很苦。

    陆辰儿勺了一小勺喂到李皓白嘴边,轻轻挤了进去,却碰到紧咬住了牙齿,怎么都不张开嘴,药汁从嘴角又流了出来,金缕忙用手绢替李皓白擦拭。

    见这样,陆辰儿不由叹了一口气,再用调匙勺一小勺,递到李皓白嘴边道:“皓白,张开嘴,把药喝了,你的病才能好……”

    令陆辰儿一惊的是,竟然真的松了牙齿,药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