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落地凤凰啼血鸣,琼楼又见花开新
“娘娘!娘娘!”烟竹叠声喊。 德妃悠悠地醒转过来。眼前是什么地方?宫女们呢?怎么这么暗。德妃手动了一下,碰到的是坚硬的地面,有点点潮湿。她扭动脖子,只见一道道小孩胳膊粗细的铁栏杆。正是这些栏杆,一下唤醒了她的记忆。昨晚的经历像潮水般涌向心头,她一下明白过来——这里是天牢!还来不及淡化掉突如其来的记忆带来的酸痛,几声呼唤就把她彻底拉近了这个冰凉的世界。 “娘娘!娘娘!” 循声望去。借着过道的火光,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牢房里,关着一个穿着女官服装的丫头。年约十五六,头发凌乱,脸上身上都有伤痕。那女孩正奋力从铁栏杆里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叠声喊着:“娘娘!娘娘!” 虽然不认识,但是德妃心中已经明白,这个女孩必定就是她的同族,烟竹。 或许,也是拉她进地狱的人。 德妃缓缓坐了起来。 只见对面的烟竹发现她坐起来了,似乎很是安心。不再拉着嗓子喊。而是一个劲地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德妃完全听不见心里。德妃只默默地打量打量这,心想:我还有没有可能再出去? 谋害秦地郡主的罪名,只要坐实,那就是死路一条。 她落到这个地步,心中一片黯然。思维却比平时清楚了许多。她知道,若是此罪落到她头上,自然会对儿子有影响。即使现在皇上不计较,但是一定会成为日后儿子的痛脚。 她想到这,便寻思,是不是该自我了断。看着那坚实的墙壁,刚下定决心撞过去,眼前又浮现出荣妃等人的脸。她猛然间又想到,若是自己死了,有更多人会巴不得草草结案,然后将罪名安在她身上。到时候,她连一个辩驳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不能死。 她得活着。 脚步声响起,一队人带着一个老者从她的监牢前晃过。老人低头看了一眼,道:“又来邻居了啊。” 押送老人的官兵倒是对老人十分客气,只回答道:“是啊,一位是德妃娘娘,一位是女官烟竹。” “朱雀委地人不见,只道琼台歌舞新。又是成王败寇啊,人这辈子,就那么点时间。斗来斗去地何必呢?所以老身还是觉得这里好啊,哈哈哈。”老人说。拖着脚镣,跟着侍卫走过。 据说天牢里关着许多莫名其妙的人,这个老头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了吧。德妃看着老头走过去。老人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拖成一道长长的浓黑。这位是什么人?为什么待在天牢里反倒跟在后花园一样自在。 “娘娘!”烟竹喊。 德妃回过神来。 “娘娘,我是冤枉的!娘娘。”德妃终于听清了烟竹在说什么。听清楚后,德妃嘴角泛上了一丝冷笑。冤枉?这**之中,只要一出事是不是就离不开这两个字? “娘娘,奴婢没想过这件事会牵连娘娘您。”烟竹磕了个头。 德妃不理。只看着黑暗发呆。 “娘娘,奴婢会告诉他们,这事跟娘娘无关,跟小主子无关。”烟竹哭道。德妃只是冷笑。 “娘娘,奴婢只是想帮帮奴婢的好姐妹。”烟竹终于哭出了声。 “是谁?”德妃终于看向了她。 烟竹哭:“奴婢不能说,她是奴婢的好姐妹,奴婢死也不会害她。娘娘,奴婢只能说那不是杀人的药,真的,只是用来许愿祈福的香。” 真是傻啊。德妃冷笑着,居然道现在还现在还在单纯地维护所谓的“好姐妹”。德妃回想了一下当晚的场景,道:“你的好姐妹就是于钰吧。” 烟竹一下安安静静。 德妃知道自己猜对了。 德妃笑,她似乎听到烟竹心里在哭泣,可是德妃还是要说出来,她想看看烟竹那张脸待会有多可笑。是啊,可笑,她不也可笑吗?因为一时的同情,落到如此境地。 “我不知道于钰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无非就是家人生病、亲人离世或者为了家乡风俗。远离故乡的人,最容易被这些话感动。若是还能滴上两滴眼泪。那么,好姐妹的你就会为她拼命了。呵呵呵,这个法子,多少人用过啊,真是百用不厌。烟竹,你知道是谁把我栽赃到这来的吗?你知道又是谁举报的你吗?” 烟竹摇头。 “就是淑仪殿新任的风仪女官。”德妃慢慢说。饶有兴致地看着烟竹那张单纯的脸。 “谁?”烟竹的声音在发抖。 “你的好姐妹——于钰。”德妃道。言毕,她嘴角一弯。她看见烟竹的身子像是突然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软了下去。 “哗啦。”烟竹的牢门口发出铁锁的闷响。有几位公公端着东西进了烟竹的监牢。德妃看见烟竹的嘴被他们捂住,然后一条白绫就挂上了横梁。烟竹拼命地挣扎,可是她的嘴马上被东西堵住。几个太监抱住她,往打好结的白绫绳圈上一挂——再死死拽住烟竹的手和脚。烟竹用尽最大的力气扭动。可是无济于事,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能有多大力气?能比得过四五个公公吗?烟竹发出“呜呜呜”地声音。不知道是在求救,还是在说“冤枉”。可是她再也说不出了,她的腿重重地蹬了几下后。终于不再动弹。公公们松开手。一具疲软的身子在半空中晃荡。公公们收拾好东西,细心地将一个马桶踢到在烟竹脚下。然后锁上门,安静地离开了牢门口。 烟竹的尸首就垂吊在黑暗里。一双小脚在走廊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忽隐忽现。 德妃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她觉得冷,刺骨地冷。 她知道这个时候将烟竹灭口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也想喊冤枉,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连真相都不会有人信,又有谁会来替你声张正义。 她开始害怕,害怕那些公公们也会走进她的牢门,然后拿出三尺白绫。 “武原儿,救救娘亲。”她无声地哭道。她更忍受不了自己心中仍在哭喊:“皇上!皇上!”她一边告诉自己,那个人不可能来救自己,一边又心存希望。为什么,道现在,她都不能死心呢? 迷迷糊糊,德妃在天牢过了好几天。究竟是几天,看不见太阳和月亮的人并不知道。这些天,她都是在眼泪和噩梦中度过。有时,她梦见武原出生;有时,她梦见年少的皇上拉着她的手;有时,她梦见白绫。每当她睁开眼,她就能看见烟竹的尸体。那具尸体放了几天,什么时候拿走的,自己看见的是梦还是现实?她都已经分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些天,既没有人来审问她,也没有人拿着白布走进她的牢房。安静,可怕的安静。 这种安静比直接杀了她更煎熬。 “哗啦。”有人开门。德妃神经质地抬头。只见,几名铁卫走了进来。德妃惊恐地看他们的手,他们手上没有白绫。而且,铁卫们身后还跟着一位公公——李公公。 “娘娘,请起吧,皇上要见您。大皇子为了娘娘在飞霜殿前跪了几夜呢。”李公公从来都是春风满面。 德妃心中涌上一丝暖意。武原终究是个好孩子。皇上,也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吧。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不是一件小事可以冲淡的。 德妃站了起来,李公公毕恭毕敬地让路。她没看见,李公公嘴角残酷的笑。 “皇上呢?”德妃问。 “皇上已经三天没上朝了。”李公公回答。 “他……可安好?”德妃心中有些疼痛,却忍不住问。 “他会很好的,和新来的美人一起。不过,若是想要圣上更好的话,恐怕需要你一点东西。”李公公说。 “什么东西?”德妃不解。她下意识打量这间奇怪的屋子。小而狭长。中间摆着个木桌,木桌之上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齿轮。屋子的四壁吊着火盆,四壁上黑斑点点,带着一种异样的腥味,让人毛骨悚然。 “就是,娘娘您的皮。”李公公笑着。 德妃睁大了眼。两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她听见李公公客客气气地说:“辛苦娘娘了。” 一道鲜血喷射在墙壁上,墙壁上的黑斑又多了些。 “公公,给。”一位侍卫将完工的物品奉上。那软软的物品上有一颗显眼的胭脂痣。 李公公摸着这皮,心中有些想法:这位皇上虽平庸,却不昏庸。若要他昏庸,从古到今最好用的无非是美人和仙药,如今两者合一,皇上想不昏也难。更何况,这个美人还不是一般的美人,而是香家的美人。不过话说回来,香家为何出手,他也不是很明白。 香家公子那抹邪魅的笑,让他很有些不安心。他明白,香家一定是有所图,但是图的是什么呢?这张皮,香家要来何用?他们,要什么? “陛下,如此更换之后,殿中已是五行和息。加上丹药房的灵丹,可保皇上功力大进。”美人说。 “那你呢?”皇上用手搂着美人的腰道。 美人轻笑,媚笑,扭腰道:“自然是,供皇上修炼。” 她眉眼间,自有一种男人难以忍耐的风情。皇上不由又yuhuo暗冒。 “不过呢,这只不过是小局,若要大成,恐怕奴家需要整个大明宫的布局图,细细参详。不过那个太费神思。”美人环住皇上的脖颈,轻吐兰舌舔了舔皇上的耳尖,悄声道,“而且奴家也怕皇上功力大涨后,奴家会死在皇上手里。不要也罢。” “哦,是么?”皇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