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悲喜交加
黄萧哭了一阵,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额娘的脸色平静,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丽。回想过去,黄萧痛悔不已,要不是因为自己脑海里对慈禧太后根深蒂固的恶劣印象,自己也不至于因为那么明显的反间计就把额娘软禁,不软禁额娘的身体就不会垮,也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握住额娘软绵绵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庞,多么温暖柔软的一双手,温暖?黄萧倏地睁大眼睛,去摸慈禧的脉搏,虽然缓慢微弱,但那细如发丝般的颤动令人感动。黄萧差点蹦起来,哭了半天,额娘并没有…… 太医检查过了,慈禧太后得了无名之症,只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黄萧依然明白了太医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意思,那就是额娘变成了植物人。一个有血有rou能呼吸,但却没有思想、没有行动没有语言的植物人。 无论如何,额娘总算活了下来,对此黄萧充满感激,只要不死就有希望。总有人说长痛不如短痛,那绝不是真正的痛楚,人死如灯灭,现实的一切再也无法改变这无情的事实,纵然伤心痛苦,纵然后悔不迭,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未来既然有很多例植物人苏醒的事实,那额娘说不定有一天也会醒过来,黄萧自动否定了不会醒来的可能,在很多时候,人也要欺骗一下自己。 为了让额娘早日醒来,黄萧已然昭告天下,如果有人可以将太后的病治好,除加官进爵外,还赏银万两。只希望民间或有奇人,或有偏方,治好额娘的病。 醇亲王奕缳早朝后回府,因为一早得了圣母皇太后危殆的消息,早早就去宫里面守着,起得太早,此时神思倦怠,恹恹欲睡,只希望回到家赶紧补上一觉。 轿到府门刚落地,奕缳还没有掀开轿帘,斜刺里冲出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剑,他们隐身功夫一流,竟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方向冒出来的。几个轿夫粗通拳脚,一见不好,赶紧上前招架,只几合,就被砍伤,不知死活倒在地上。 黑衣人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出手,往轿中刺去,眼见奕缳就要身上多几个透明窟窿。千钧一发之间,门里窜出一条矫健的身影,大喝一声:“谁敢伤我阿玛?” 紧接着赤手空拳和身扑上,清瘦的身子丝毫不避剑光。首当其冲的黑衣人没有把清瘦少年放在眼中,一个半大的少年能有什么本事?竟然依旧往轿中刺去,只腾出一只手来与少年纠缠,少年骈指如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中黑衣人的虎口,也不见怎么使力,黑衣人已经抱着手惨叫起来,剑也丢在一边。少年也不停顿,攻向其他几个黑衣人,青色的身影穿梭其间,竟如穿花绕树,闲庭信步般。 话虽纷繁,其实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几个黑衣人或抱手,或抱胳膊,竟然都受了伤。奕缳在轿中已被惊醒,掀开轿帘走出来的时候,只见大儿子载恬挺着小小的胸膛,护在轿前,轿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而刺客已经飘然远遁。看样子竟然是载恬凭借一己之力将刺客赶走,而且刚才那声情真意切的大吼也将奕缳冷硬的心弦打动,载恬虽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毕竟还是向着自己的。对这个代表着耻辱的儿子有了一种崭新的观感,或许,自己对他们母子是太恶劣了些。 “阿玛。”载恬有些讪讪,阿玛从没有正眼看过自己,阿玛的武功比自己好得多,要是阿玛出手的话,说不定把他们全都抓了,自己却把他们都放跑了。 奕缳一言未发,但容色之间并不严厉,只是冷眼看着刚刚从府里跑出来救驾的侍卫,看来这些个侍卫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都已经生锈了,应该好好管教一番了。要不是载恬,自己这条命真说不定被那些胆大包天的刺客拿走了。 “载恬,从今天起,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就都交给你了,一个月之内,本王希望能看到他们脱胎换骨。” 载恬不敢相信,猛地抬起头来,想要问阿玛说的是不是真的,一抬眼就看到奕缳眼中的期许。眼圈一红,差点掉出泪来。从小到大,阿玛几乎懒得看自己一眼,像这样和颜悦色地说话还是破题儿头一遭,他怎么能不激动。 “怎么,办不到?”奕缳见载恬呆愣愣看着自己,以为这小子太自卑没有信心,心头一阵烦闷,果然是四哥的种,自己就从不像这样婆妈,他哪里知道载恬是因为他所给予的一点点阳光而灿烂开怀,感动成那样的。 载恬回过神来,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一个劲点头。如果额娘知道了,一定会更加高兴的,载恬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额娘了,乌云密布的天就要散了。 奕缳不再理会儿子,到底是什么人会来找自己的麻烦?要是几年前还有可能,那几年常在八大胡同里走动,难免会有些争风吃醋的勾当,说不定会得罪了什么人;可这几年,因为六哥的规劝,早就改邪归正,久不做那眠花卧柳的事,应该不会为此得罪人。朝堂之上自己也是兢兢业业,从无偏差,跟同侪的相处虽称不上亲密无间,但也绝对不至于要让人杀之而后快。
奕缳重新上轿,换了轿夫,为以防万一,又带了十几个侍卫,往恭亲王王府而去。小心是的万年船,还是跟六哥商量一下再拿主意的好。 到了恭王府,从一旁的角门,一个人影闪身出来,用衣袖胡乱遮了脸,狼狈得很。奕缳仔细一看,却并不认得。脸面上隐约可见青紫交错的伤痕,想来应该是府里犯了错的佣人,被打一顿轰了出来,也就不以为意。大户人家人员杂冗,不少恶奴仗着主人的名声在外横行,这样的祸害早赶出来也是好事。 “六哥。” “你怎么来了?”奕忻余怒未退,脸色不怎么好看。 奕缳素来敬畏这个精明的六哥,此时见其脸色不好,有些踌躇,但转念一想,六哥和自己同气连枝,暗害自己的人说不定也会对六哥不利,还是早点说出来的好。 “六哥,刚才有人刺杀于我,可惜被他们逃掉了。” 奕忻大吃一惊,看弟弟身上无伤,才放心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 “毫无线索。”奕缳实话实说,说得更准确一点,要不是载恬相救,自己已经成了个糊涂鬼,根本不可能还站在这里说话。 奕忻也知道这个弟弟早就改邪归正,不再作浪荡事,不可能是黑道上的人,可要是说是朝廷中的异党,也觉不可能,因为自大清建立以来,最忌朋党,何况现在不可能有自己都不晓得的朋党存在,此事殊不简单。 两人计议了半天,一无所获,奕缳才问道:“六哥刚才为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在奕缳的记忆里,六哥并不喜欢打人,最多是斥责,而刚刚溜出去那个却脸上带伤,显然是动了真怒。 奕忻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贱人,今天本王一定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