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敌当前

    “师傅，师傅……”一个年轻人从门外闯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短短的几步路就有好几次差点跌倒。

    “什么事这么冒失？”冯三保皱着眉头，很不喜欢徒弟这样子大惊小怪。他一向教导弟子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所以对自个的徒弟很不满意。

    “师傅，老毛子已经到了八里桥，皇帝带着老婆孩子跑了。”那年轻人困难的说完，一脸的惶急之色，显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冯三保一震之下，一巴掌拍烂了身边的桌子，厉喝道：“什么？”颓然坐下，显然想不到会有此一出，上下几千年，就没有几个听到敌人来了，就弃了都城的皇帝，自己空有满腔报国的热血，此时也觉得浑身冰凉，像六月天掉进了冰水里，茫然无措失望透顶。

    黄萧因为早知如此，对此早有准备，神色如常，只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之感，皇阿玛到底还是做了个昏君！

    “贞儿怎么说？”像老了十几岁的冯三保颓然问道，自己想要做忠臣义士，奈何一腔热血都洒到了沟渠里，那就好比大姑娘抛媚眼抛给了不解风情的傻子，即痛心又无奈。

    年轻人回道：“小师妹说他们走了倒好，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让咱们施展不开。”

    “贞儿只可惜是个女子，要是个须眉男儿，肯定能做一番大事业。”冯三保自言自语道，心下不无酸涩遗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年近四十九只有这么一个绮貌花颜的妙龄女儿，一点血脉都没有。

    定了定神，冯三保接着问道：“贞儿什么时候回来？”

    “小师妹说已经有了那人的下落，不出一天半日就和那人一起回来。”

    知道女儿马上就会回来，冯三保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女儿虽有惊人的艺业在身，毕竟还是个弱女子，兵荒马乱在外面跑实在让他这个当爹的放心不下。而且只要那人肯来，把洋人拦在北京城外就不再是一个神话。

    黄萧暗暗琢磨，他们所说的那人到底会是谁，在这个紧要的当口他们要找的人一定不会使凡夫俗子，听冯三保和张洛行所说的话，其言外之意倒是有十成的把握，看来可能就依靠在那神秘客身上。好在他女儿和神秘客很快就会回来，大案子恢揭晓，我且静观其变。

    想罢，黄萧自顾自出了门，要想拦住英法联军，谢庄的地理位置虽然不错，但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一时半会真是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出了门，黄萧直上了山顶，山不在高，雅致异常，倒有几分江南山水的风味。只是秋高气爽，山上的枫叶渐红，层林尽染，观之令人胸中豪气迸发，端的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从山顶往下看，树木掩映之中，红色的砖瓦若隐若现，一条迤逦的小路延伸出去，不知通到什么地方。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路，但地势平缓，无险可据，除了这座小山，四处大多是平原之地，只是因为被湖水围住，再没有船的情况下就只有那一条小路，可是要使敌人找到了船，则处处都变成险地，要想守住这样的一个地方，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真是不知道那个冯三保哪来的信心，靠五百个功夫娴熟的庄民就想把25000个老毛子拦住，不啻于痴心妄想。而且到现在为止村庄里仍旧很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备战的状态，对此，黄萧也是疑惑不解。

    黄萧本来斗志昂扬，此刻才知道环境险恶，想要凭一己之力改变历史的走向困难已极，但黄萧并未因此动摇自己的决心。仔细地看着周围的地形，黄萧苦苦思索，不知不觉间红日西沉，暮色四合，落日的余辉洒在碧水湖波当中，眩的人几乎整不开眼睛。

    黄萧看着那碧水鳞光，躁动的心思渐渐平复，好像和周围的山水融合在一起，令人震颤的感动流入四肢百骸，很温馨很安适。为了这山河的平静，为了这宜人的美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里，保住身后的北京城。

    忽然之间，黄萧感到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不成型的计划渐渐形成。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黄萧疾步下山，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现在还真的肚子饿得狠了。

    “小少爷，你可是回来了，张盟主和师傅正到处找你呢？”

    刚一进门，黄萧就被今天那个送信的年轻人拦住了，看他的脸色，带着三分恼怒，显是怪罪黄萧不告而别。

    黄萧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完全是一个调皮孩子的模样。再加上模样俊俏、眼睛灵动，再加上服饰华贵，说不出的可爱。那年轻人一腔的埋怨都不翼而飞，任谁也不忍心怪罪这么可爱的小男孩。

    “这位大哥，不知如何称呼？”黄萧在宫里就是出了名的嘴甜，前世的他就知道嘴甜的好处，凡人都喜欢听好话，都喜欢被奉承。

    年轻人看着黄萧郑重的样子有些啼笑皆非，偏偏黄萧愣做出一副端端正正的样子，让人无法嘲笑。于是年轻人答道：“我叫王五，是师傅的大弟子，你就叫我王大哥吧。”说完挠了挠脑袋，自嘲道：“我这是怎么了，和一个小孩子说话还这么正儿八百的。”

    听到他的名字，黄萧心里一动，这人不会就是光绪年间有名的侠客大刀王五吧？现在看来，这个王五憨直有余、机警不足，拿现代的话来说也就还是个菜鸟，不过既然他后来能够名扬天下，肯定大有发展前途，不如就先留为己用。

    也不说破，黄萧不动声色道：“王大哥，我们进去吧，他们不是在找我吗？”

    王五这才想起正事，急急得抓住黄萧的胳膊就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道：“真真是急死人了，师傅和小师妹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到现在还不让大家做准备，也不知道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师兄总是这样心急。”清脆的声音如落地的豆子，悦耳动听。紧接着一个妙龄少女从花架后面闪身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黄萧心神一震，朝来人看去，一看之下就呆住了。倒不是因为对方太过美貌，而是这张脸黄萧竟然见过，不是别人，正是昨晚的救命恩人。只是此刻她已经换了女装，越发显得明眸皓齿、娇俏可人。一身湖水绿的劲装衬托出婀娜的身子，腰上一条大红的腰带扎起来显得整个人英姿飒飒，楚楚风姿中带着三分刚气，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刚柔相济。

    “小师妹，你，你怎么在这里？”

    黄萧别过头看去，只见王五纯朴的脸上竟带着一丝红晕，很明显是被师妹的绝色容光所摄，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暗自好笑，原来达到王五也是一个痴情种子，不过这女子确实出类拔萃，只是王五并配不上他，恐怕这女子的姻缘不会在王五身上。

    那女子看到黄萧也是一愣，显然也已经认出了这孩子就是昨天晚上自己救的那一个，心里多少有些疑惑。但想到张洛行也在这里，也就释然了。想来张洛行救妹心切，没有时间送这个孩子回家。

    “师兄，咱们快去吧，爹有事要宣布。”腰身一拧，女子当先去了，全没有半点忸怩之态，步伐也不是大家闺秀的莲步姗姗，很有刚健的韵律美。

    “不知殿下有何良策，可以让我们安度此劫？”还没有进门，冯三保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

    黄萧不由得纳闷，哪里来的殿下，这个称呼是汉人的，自从满人入关，王子就没有被称作殿下的，只有太子才可以被称为殿下。本朝的阿哥只有自己一个，哪里有过殿下？这一个殿下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客，黄萧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只想快点看看这个殿下是何方神圣？

    大厅中，分宾主而坐，冯三保坐正中主位，左侧是张洛行，看来已经梳洗过，整个人精神焕发，粗豪之外又多了三分英气。

    而左边的人满面风尘之色，显然是长途跋涉刚刚抵达，但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灿然无比，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很是英俊。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与他比起来，张洛行也有些相形失色。

    见他们进来，大厅中的三个人反应各不相同，冯三保见到女儿，面上难掩得意之色，这个女儿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张洛行呆了一呆，也认出她是昨晚出手救人的侠客，而今细看之下，宛如娇花照水，清秀无伦。倾心之下，脸上就有些赧然泛红。

    而那神秘客神态悠然，一双朗目似笑非笑，很有兴味。

    当下，冯三保给各人作了一番介绍，黄萧才知道那女子的闺名叫冯婉贞，心念一动，已经忆起前世初中时曾经学过一篇古文《冯婉贞大败英军于谢庄》，只是经过历史学家考证冯婉贞其人纯属小说家杜撰，难道历史已经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有所改变？黄萧疑惑之下，信心倒更足了些。

    冯婉贞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小女儿的惺惺作态，与张洛行见过礼。各自坐下后，大家看黄萧年龄稚小，也就不去管他，任他在一旁听着。

    “冯师傅，千万不要叫我什么殿下，说起来贻笑大方。我石达开视功名如粪土，却还不能见容于兄弟，这殿下二字再也休提！”神秘客神情萧瑟，落寞之情溢于言表，“如果各位不嫌弃，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吧。”

    冯三保还要再说，却被女儿的眼色制止了，只听冯婉贞朗声道：“称呼只不过是一个形式，石大哥既然不喜欢被当成翼王殿下，那又何必勉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不是吗？”寥寥数语就将事情轻轻盖过，黄萧不由得又看了冯婉贞一眼，此女不但品貌无双，兼且心思玲珑剔透，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婉贞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英国人和法国人拦住。”石达开漆黑的眼眸更加幽暗，落寞的寂寥之情一扫而光，“进庄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此处地形。要说风景清幽、独辟蹊径，谢庄确实不同凡响。可要是做为兵家必争之地，谢庄无险可守，实话说此仗连一成的把握都欠奉。”

    石达开是谁，黄萧自然很清楚。在太平天国的众多人物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翼王石达开和忠王李秀成。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石达开竟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太平军此刻正和曾国藩在江苏打得不可开交，石达开作为举足轻重的人物，此时出现在这里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在这里拦住洋人，几乎就是变相帮清政府的忙，怪不得他不被洪秀全、杨秀清等人排挤，那几个人乘王以后，就将百姓忘在脑后，一心一意争权夺利，像石达开这样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物，自然是不被理解。想到这些，对石达开这样的人，黄萧多了一层理解，也就更加内心仰慕，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看在石达开的身上不肯放松。

    张洛行十分心思倒有八分是在冯婉贞身上，察言观色，也知道这位花容月貌的冯姑娘对那位石大哥是不同的。一双妙目从不曾放在自己身上，这一比较，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出的话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酸意。

    “石兄，久闻石兄神机妙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何必谦虚若此？”

    冯三保是个粗汉，察觉不到下面的暗流涌动，也说道：“是啊，殿下的算无遗策传遍大江南北，以曾国藩的天纵奇才也不是殿下的对手。殿下还是实话实说，不必如此藏拙。”

    “既如此，那我就抛砖引玉了。”石达开对张洛行的挑衅不以为意，郑重道：“而今狼烟四起，洋人趁火打劫，想要来分一杯羹，我们只有放下以往的成见，通力合作，才有办法将洋人通通撵出去。眼前说这个，为时尚早。当务之急，要想把英法联军拦住，必须由奇策奇谋，谋定而后动，才有一击成功的把握。”

    所有人都凝神倾听，就连张洛行也神情肃然，因为他自己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现在听到石达开有办法，也很好奇。

    “英国人和法国人远道而来，我们以逸待劳，zhan有天时地利，但对方有长枪大炮，我们的人又不能刀枪不入，兼且对方人多势众，而我们势单力薄，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是宝贵无比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石达开呷了一口茶，接着道：“谢庄依山傍水，则山水皆可为我所用……”

    听完石达开的一席话，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暗叹翼王石达开果真名不虚传，能够想出如此大妙的计策。黄萧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比起自己冥思苦想的办法，石达开的计策犹如妙手偶得，浑不经意间运筹帷幄，胜利可期，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