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水而溺
次日天明。 “小姐怎么还没醒，这都一整天了！”丫头担心地说。 “还没醒吗？要不要叫个郎中来看看啊？”纳哈说到。这一天的时间里，小丫头终于知道了那天穿着黑色衣服去买她的那个男子叫“纳哈”，是少爷的贴身侍卫。而少爷，是四川巡抚满洲正黄旗富察氏贝和讷唯一的儿子，富察氏马喇。富察氏可是满洲大姓，尤其是他们少爷的曾爷爷，富察济席哈，赫赫有名的清代将领！少爷这次是要进京，当官！ 据马吉说！马吉是少爷贴身小书童，也就是那个驾车的少年。平时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一喜欢一眨一眨的，可是看见少爷就像见了猫的耗子！ 马吉说，少爷不喜欢当官，但是老爷喜欢，少爷一直拖着，拖到今年，少爷都29了，才捐了一个从六品的千总，而且啊，少爷也不喜欢武职，少爷一直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精通的美男子，舞刀弄枪那么有辱斯文的事少爷很少做的，但是，少爷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谁让咱是满洲富察氏呢？少爷平时是使剑的，舞剑还是很有诗意的，再说剑术还是是君子“六艺”之一。 丫头今年13了，8岁的时候死了爹，娘带着她改嫁了，平时帮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生活还过得去，但是去年冬天娘在河水里洗衣服染了风寒，小门小户的也没有钱医治，一直拖到今年开春，又拖着病身子和后爹下地种田，越发的病重了，刚入夏也就没了。后爹不愿意养一个吃闲饭的在家，天天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两天喝了酒赌输了钱，更是看不顺眼，昨天竟然就仗着酒疯要把她买到妓院去，还好被纳哈买了回来。 “丫头！”马喇叫她。 “少爷！”丫头跪下，回话。 “起来吧！小姐怎么样？”马马喇更关心里面的“睡美人”！ “还是没有醒。”丫头起来，回话，但是头低低的，下巴都靠在胸骨上了。 “找个郎中吧”少爷说完，上楼看小姐去了。 半个时辰后。 “大夫，怎么样？”丫头昨天洗了澡换了衣裳，13的女娃娃竟也长得眉清目秀的，怪不得能被他那个后爹起个坏心卖到妓院去呢。这时候小小的脸上尽是担心的神色，竟也有几分动人。 “这位姑娘溺水了，喝了不少水进去，还好这两天休息的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迟迟不醒，估计也是因为溺水的缘故。看样子最迟明天就会醒过来了！”老大夫说到。 “溺水？？？”全部人马吃惊！ 他们发现这位小姐的时候可是在一片树林里的小路边，周围有山，要是说水，不是没有，但是都是山溪，深的地方才没膝，哪里来的能溺人的水呢？ 估计镇子太小，没什么好大夫，这个是蒙人的吧！大家一脸狐疑的看着这位须发尽白的老大夫。 “不信？”老大夫不乐意了！“你看她```````````”开始说教了，又是医理又是病理，这些人除了诗词歌赋全能的大少爷，没有一个能听懂，全都看着老大夫的嘴，一张一合的，听他念经。 “嗯，这么说，确实是溺水了。”少爷听懂了。 大家的眼神再从老大夫身上转向少爷。 “你们刚才为何不信老夫的话？老夫可是这十里八村中最好的郎中了，断是不会诊错这么简单的病症的！”大夫抗议了！你们都不相信这不是砸他老人家的招牌吗？ “知道你是最好的，不好我们还不请你呢！可是溺水也太离谱了阿！”马吉嘟囔着。 “按着这个方子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连服3次，便不会落下病根了。”大夫手起笔落，没理马吉的话，一张方子已经呈现在大家面前。 “谢谢大夫，纳哈！”少爷起身了. “是！大夫，您请。”纳哈带着大夫出去了，小丫头也跟着马吉拿着方子去抓药。大家都散去了。只有四伯还站在少爷身边。 “少爷```”四伯刚张口就被少爷打断了。 “我知道，太奇怪了不是吗？” “是！少爷知道就好。” “但是我总要等她醒过来问上一问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但是我们已经因为她耽搁了两天的行程了，我怕老爷知道````” “我省得`````” “少爷，老奴说句不该说的。” “四伯，没什么不该说的，我是在你身边长大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马喇”四伯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 “马喇，要是看上了，就收了吧。少夫人跟了你十年了还是没有子嗣，你仁慈，没有休了她，妾也就纳了一个，还是少夫人的陪房。姥爷和夫人都急着抱孙子呢。但是看你不喜欢也没逼你。这姑娘长得美，要是你真喜欢就收了她，老爷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少夫人，也不会怪你的。”老人家忠心一片啊。 “四伯，我没有。我只是很好奇，真的，很好奇。她美的就像一个梦，连他的衣裳饰品都美得那么不真实，还有她不醒来的原因，让我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中已经动了。就在四伯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马喇`````” “四伯，去休息吧，明天一天，后天就要赶路了。”马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和四伯在说下去了。 “是。少爷也休息吧。”四伯又恢复了对马喇的称呼。 “唉，你还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就已经忍不住把你放在了心里，要是你醒来了，会喜欢我吗？”马喇看着床上的人儿，轻声地说到。伸手拂去她挡在前额上的秀发。然后抚着她的小手，看着她翻手握着自己的手指。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他把手贴到她的手边，她就主动握住他的手指。没有一次落空。 “你习惯的吗？那你习惯的是谁的手？又是谁让你养成了这种习惯？”马喇在心里默默想道。 “少爷，药好了。”丫头端了药进来。 “嗯，我来”少爷伸手要接碗。 “这怎么行？少爷```”丫头可不敢让少爷做这种下人做的事。 “你出去。”这个少爷，不但抢了丫头的工作，还把丫头给赶了出去。 把床上的睡美人扶起，让她靠着垫子，但是她坐不住，身子直向下滑。马喇开始后悔把丫头赶出去了。她把丫头赶出去也是怕自己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从来就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忙活了一头大汗，终于让床上那个没有骨头的美人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拿着勺，开始喂药。一勺，又一勺。 瑶函一直都晕晕忽忽的，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做梦。刚刚有点意识了，感觉自己在给搬来搬去的，虽然动作很轻柔，但还是很不舒服，头更晕了。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嘴里就被倒进来了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很苦！还没等反应过来，又一勺进嘴了。瑶函愤怒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么苦，妈的，谁啊这是，我的冤家派来玩我的吧？第三勺药还没喂进去，刚到嘴边，勺就被一只小手给打飞了！马喇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但是怀里人不乐意了。 “妈的，苦死了。都知道我最讨厌喝中药了，什么意思啊？”声音有点嘶哑，但是不影响他的清晰度。 马喇光亮的前额上，出现了三条黑线！ 瑶函发xiele一句，才看到奇怪的地方。 这是床吧？怎么还有布围着阿？身上盖的是段子面的被，身下的褥子很薄，有点硬，下面应该不是席梦思，也不可能是耶棕了，那就是床板，木头！还好身后不硬，靠着还蛮舒服的。 有点温度呢！ 温度？？？ 回头！一张大脸在眼前，太近了，看不清！但是，百分之百，是人，还是男人，因为她回头看到的正好是那人的下巴，有青青的胡茬。 看到她突然回头，马喇整张脸都木了，浑身肌rou瞬间绷紧。 她忽然觉得身后靠着的，不再是软软的有温度的而是变得硬邦邦的。感觉到后面那个“男人”的“变化”，瑶函一下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一步窜到地上，背靠屏风，瞪大了眼睛。 马喇这时候想的是，完了，真成登徒浪子了，真洗不清了，我要怎么解释啊！？那老头果然是个蒙事的，不是说要晚上才醒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啊？还溺了水？谁家溺水的人起来这么好精神啊？一步就跨到地上去了！ 瑶函这个时候想的是，完了，没穿鞋，这可是石头地面啊！光着脚站在上面，真凉！也不说在上面铺个地毯什么的！而且刚才那一步跨的有点大，刚睡醒没什么力气，为了下床力气用大了，那一下子好像抻了腿后的筋！我怎么这么背啊我！ 马喇看突然醒来的睡美人站在那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脚，心里又阴暗了一层！她是怪我看到了她的脚，是吧？这让人家姑娘以后怎么活啊！ 瑶函感觉到床上坐着的那个男人还是一动都没动，心里又凉了一层！他倒是起来啊！他起来我好回床上去！这地上太凉了！时间长了要冰出病的！ “你``” “你``” 抬头，同时说！ “我``” “我``” 低头，又同时！ 妈的！瑶函已经开始在心里问候坐在床上的那个大哥的祖宗了！你穿着小布鞋悠哉悠哉坐在床上，你倒是不凉，我脚都要麻了！你还磨叽什么啊？ 什么？布鞋啊？这年头除了老大爷还谁穿这玩意啊？再一次猛抬头！看清了床上的男人，然后直接晕了过去！ “嗳，你```”马喇一个箭步扑过来，再一次抱起“睡美人”！这才多久啊？怎么又晕了？！ 老大夫还是有两下子得，这不，这次睡美人醒来的时间，可真的是老大夫“预算”的晚上了。 瑶函醒了。 在瑶函晕过去前的那一霎那，他看清了坐在床上的男人。很帅气！身上的衣服看着很漂亮！鼻子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种，很挺很直！关键是，他有个“锃光瓦亮的脑门”！不是郭达（这时候了还能想到相声演员，小姐，你太有才了！），但也没有头发，前边的头发都剃下去了，形成了漂亮的“月亮门”。后边的头发编成了一根大辫子。清朝人！只有清朝人才会这样！ 瑶函是一激动，再加上这两天一直在睡觉没有吃东西，身体很虚弱。所以，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还抱着愿望，自己是在一个片厂里，现在不是兴排宫廷戏吗？皇上、格格、阿哥、太子、少年天子、太后`````不是应有尽有吗？这估计也是！但是睁开眼睛，看到摸着自己手腕的老头子和那个“月亮门”身后站的无数个“月亮门”们，她就知道自己又被上帝抛弃了！ “噢？已经醒了！”老头子发现了。 “醒了？”月亮门很高兴！ “小姐！太好了！”一个小丫头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 “醒了醒了！”无数的月亮门跟着起哄！ “等等，给我镜子！”瑶函知道，自己痛并快乐着，因为她赶上了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穿越！而且是烂的不能再烂的——清穿！但是，她要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形式穿越的！是人死了魂回来了？是自己前世今生重叠了？还是比较幸运的整个人穿了回来？不搞清楚这个，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和这一屋子的月亮门们说什么啊！还有一个直叫着小姐哭的呢！是什么人？和自己什么关系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再没了声音！ 知道女人爱美，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爱美，可也没见过这样的啊！！！ 月亮门们的脑袋上，都有三道黑线！ 只有那个小丫头，双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要叫出来！ “没有镜子吗？”瑶函才不管那么多！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我还顾你们？！ “真没有镜子？！那，我是谁？”好吧，穿越嘛，都是这样啊！失意！最重要的戏码，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得尊重前人的经验。 月亮门们的三道黑线下去了，取代的是一脑门子汗啊！这女人！简直了！没有镜子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小丫头很配合，直接晕了！ 一阵忙，终于搞清楚了！ 瑶函，本人整个穿过来得！不是魂，万幸！撒花庆祝！ 还庆祝？不把你脑门弹的像如来佛祖我就把瑶字倒过来写！这是哪位大神开的玩笑啊？瑶函欲哭无泪的接受了现实。 原来是月亮门救了自己！还拿出了瑶函的“宝贝”。月亮门说的！说握得太紧了！一定是宝贝！——酒瓶子！ 而瑶函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坐在海边喝酒，看到一个大浪，然后再看见的，就是月亮门了！ “当然不能告诉她们我来自哪了”瑶函在心里盘算，穿越文不都是这样的吗！就说“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不确定”。但她还是告诉他们，她叫——瑶函。 都走了，终于清静了！知道自己是掉到海里了，这两天又没洗澡，瑶函觉得自己都成了咸鱼了！又腥又臭！马上，洗澡！ 坐在木桶里，感觉很新鲜。丫头——终于知道叫什么了（这是名么你就知道了？），也知道不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丫鬟。关键是，她才跟了这个“小姐”两天，还是个一直处在昏睡中的“主子”，怎么就能像跟了有20年了似的那么瓷实啊！刚醒来看她又哭又晕的，还以为是在小姐身边长大的那种大丫鬟呢！丫头刚才要在瑶函的水里面放花瓣，被拒绝了！皮肤敏感！很敏感！屏蔽很薄！知道古代的东西都是绿色环保没有污染，那也不敢拿自己的皮肤做实验啊！怕一个不小心浑身起疹子！ “小姐！”丫头来了，低眉顺眼的！“奴婢帮您擦背！” “好！好！好！”瑶函是享乐主义者，有人愿意服务当然求之不得了，不过，“丫头！怎么这么别扭啊！你没有名字啊？！” “回小姐的话，没有，就叫丫头。”恭敬得很。 “等一下，咱们打个商量行吗？”瑶函听着“奴婢”很是别扭。 “行啊，奴婢什么都听小姐的。”真是个好说话的。 “那好，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瑶函诊的是商量的语气。 “奴婢求之不得！谢谢小姐！”人不见了，人呢？瑶函伸着脖子狂看——看到了——是跪下了。桶的高度基本把她淹没了。这下子头上有黑线的变成瑶函大小姐了。这事还真不是商量就能解决的。慢慢来吧，还是先让她起来。 “那你的爹爹姓什么？” “爹爹姓周。” “噢？周？舟行水面，滑落一池菱角。周菱！好不好？以后就叫菱儿。”瑶函自负的说！不过大姐，人家的周不是你想的那个“舟”好不好！？ “菱儿？菱儿谢谢小姐！”完，又跪下去了。这孩子还真的愿意跪人啊。 “那你以后自称菱儿好吗？别一口一个奴婢得！还有不要动不动就跪下，膝盖怎么受得了啊？”早就知道古代规矩多，看电视的时候就心疼那些演员，没想到现实中跪的频繁得多了，也不用动不动就下跪吧！！ “那怎么使得？菱儿就是奴婢，奴婢能有今日，全是少爷和小姐的抬爱，奴婢没有什么能报答的，再说这只是奴婢的本分啊！”这小丫头口齿真凌厉！ “不是的，菱儿，你听我说，我```” “小姐定是不喜欢菱儿了，这是要赶奴婢走呢。”这回不但跪下了，还哭出来了。这个孩子，受了太多地苦。终于能不受苦了，自然是把拉自己出来的人们当成再生父母，感恩戴德，这时候你要让她“反传统”，做点“大逆不道”的事，那可真是难为了人家这个清朝本地人了！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现代人，谁没想过回到古代过那种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什么都有下人代劳的日子啊？！可是真的有这么个小姑娘泪人一样跪在面前只为了祈求留下服侍你——别扭！惭愧！——真是SH主义培育出来的长在红旗下的走在春风里的优良品种！瑶函在心里暗恨，也是的，这丫头纯得很，她的行为都是发自真心的，没有一点虚伪和造作的痕迹。任你怎么铁石心肠又怎么忍心“欺负”她。可，不能赶她走，那样她会更惨，也罢。不拿她当丫环也就得了，至于那些“跪啊，奴婢啊”之类规矩，是根深蒂固的思想，虽然“别扭”却也不是朝夕可改的，再说吧。人嘛，总是要入乡随俗的。 “起来吧，帮我拿衣服，我要出去了。”瑶函心里有了准则，不再苛求她。 “小姐，你这个是怎么穿的啊？”菱儿拿着“婷美”好奇的问到。 “这个啊！现在不能穿了，要洗呢！菱儿帮我拿个盆，我把它洗出来。”瑶函拿着婷美再看看自己现在身上穿的这个肚兜，真是好笑。 “小姐要洗衣服吗？奴婢来就好。”菱儿过来抢。 瑶函虽然是最不愿意洗衣服的，但是，这个可不能交给古代人！不是怕她侵权盗版，是怕了古代人洗衣服的方法。这个要是拿着梆子一顿锤，以后就不用穿了。 “不用了，我来就好” “小姐，奴婢能洗好，真的，您让奴婢来做吧。”菱儿不甘心，又抢。 “好菱儿，这个只能我自己洗。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我可要饿死了。” “小姐，不可以乱说话的！”菱儿长大了眼睛用目光谴责瑶函，然后双手合十连念了两遍“坏的不灵好的灵，坏得不灵好的灵。神仙莫怪神仙莫怪。” “？？？哦！我饿了，很饿，可以了吧？”古代忌讳真多，瑶函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怂了怂肩。 刚才她醒来的时候，马喇让她先吃饭再去洗澡，可他真的忍受不了了。要是不知道自己在海水里面泡过就算了，现在想起来，身上被海水打透，然后捂干，真是恶心死了！觉得浑身都在痒！还是先把自己心里的问题解决了再考虑生理需求吧。 衣服洗完了，可是菱儿还没回来，瑶函决定去找她。 出了房间，顺着走廊走，看见了楼梯，下面有很多桌子，很多人在那里吃饭。瑶函真的是饿了，看到吃的，顺着楼梯就下去了。走到一半，听到有人叫“瑶函小姐”。 回头，看见一个月亮门，不是马喇少爷，但是看着眼熟，应该是马喇身边的人。她对他笑一笑，说“有吃的吗？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