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四更不到,在地上打铺的念双睡梦里迷迷糊糊听到老太太的喊声,慌得一骨碌爬起来。//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不及披衣,掌了灯匆匆向床上看去,原来老太太已经醒了,半闭着眼,歪在素色迎枕上与她说话:“我觉着口里有些渴,你去倒盅茶来我吃。” 念双将灯放在床头,从暖壶里倒了温水涮了茶碗,又倒了一盅吃的茶,服侍老太太吃了一盏。 老太太靠在床头,粗粗喘了几口气,才哑着嗓道:“怎么嗓眼里干干的……” “要不要再吃一盏?”念双柔声问道。 “也好。”老太太点点头,又吃了两口,才摇头不要了。 念双将茶盏放下,回身道:“我给你捶捶腿?” “罢了,现在是几更了?”老太太摆摆手,显得是无精打采。 念双看着她情形不是很好,又不敢多说,慢慢回道:“刚交四更,老太太昨儿睡得倒早····…再睡一个更次吧。” 她说着,搀扶着老太太重新躺下,与她掖好被角。 可这之后,老太太翻来覆去,竟是难以入睡。 念双也没敢放心去睡,只得坐在脚踏上陪老太太,偶尔说话解闷,心里却想着天亮后是不是该与管mama或者八爷九爷八夫人回一声?老太太失眠不是一日两日了,老是这么耽搁下去,连她心里都是直打鼓,生怕轮上自己值夜。 到天边微微出现光亮时,老太太就起来了。 邵槿上朝去了·齐悦瓷独自过来请安,听得丫鬟说起老太太昨夜又不曾睡好的情状时,再次提议请太医来瞧瞧。 正好邵桢也来请安,连忙赞是。 老太太好些日没歇好,精神不振,总感觉身上酸乏无力,自己暗地里也担心身不好落下什么病根,无奈答应了。 是陆太医把的脉,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情志郁结,肺气不舒,气血瘀滞,放松心神养养就好,开了个疏肝解气活血化瘀的方。 老太太本是要强,近日又担心娘家的事,没心思打理琐事。逢着太医要求静养,只好把家事细细交代给齐悦瓷,自己准备安心休养,顺便打听打听兄长那里的情况。 齐悦瓷正式接手了英国公府的内院事宜。 她并不打算现在就架空老太太·每日有什么大事,俱会在请安时与老太太说一声。看她办事不俗,而且没有妄自尊大,老太太心里好受不少,倒反而对她放松了起来。 话说这日是二月二十一,二夫人她们定的二十四回会稽,齐悦瓷准备料理完家里的事就回娘家给几人践行。 为了方便,她命下人把听荷居后面的一所小抱厦收拾了出来,专门作理事厅,管事媳妇们有什么事都在巳时初去那里回话·免得听荷居理人来人往不清净,东西杂物不易看管。 “…···泽二爷的小院修缮好了,七夫人说之前那个酸枝木的翘头案与屋里的摆设不协调······问夫人能不能换咱们库里那个黄花梨木的翘头案去摆摆?”回话的是吴庆鹏家的·约摸三十多岁,梳着水溜儿般光滑的纂儿,一条墨绿色棉裙,看着精明爽利。 邵家没分家,牵涉到各房的许多事不好打理。像二夫人她们有什么事,一般不会亲自与齐悦瓷说,会叫了这个吴庆鹏家的去,让她来找齐悦瓷回话。 吴庆鹏家的倒是个不可小觑的·与几位夫人打交道·竟没哪一位对她非常不满的。 老太太答应把那院给七夫人一家住着,已经是颇为不满了。偏这七夫人不晓事·一会一个要求,换窗纱、漆照壁、种花木等等·齐悦瓷亦被她闹得心烦不已。 你看看······泽二爷一个十来岁的小孩…···黄花梨案······快赶上邵槿的书房了吧。 齐悦瓷眉眼未动,撇着茶上的浮沫,淡淡道:“我记得还有个鸡翅木雕花鸟的翘头案,回头让甘金宝找出来,给你们送过去。” 这些东西,将来分家时,多半有去无回。 吴庆鹏家的听了,也不多问,笑吟吟退下。 接着回话的是姚孙贵家的,打扮得不下于一般的主,很有几分公侯府邸管家娘的派头。 因是刚开春,新鲜菜蔬瓜果之类的本来就极难得,加上年前这场大雪,今年的收成不好也罢了,连不少地窖里存着的东西都被冻坏了。外面的市价一天一变,照往年定的份例远远不够,这才二十天,姚孙贵家的回说已用完了整整一个月的定例,不停哭穷。 齐悦瓷静静听她述了大半日,不忙着问她,启唇笑道:“你把账本留下我看看,你知道我马上要出门,这回不得闲······就明儿上午吧,你再来听回复。” 菜价上涨她不是不清楚,可姚孙贵俩夫妻,管采买,一个握着大厨房,依以前的账册看来,两人的油着实不少。这些年,荷包应该挺鼓了吧。 虽然份例的确不够,但顶多差了十之一二,不可能如姚孙贵家的所言,少了近一半。 这是探她的底细来了吧? 姚孙贵家的不想齐悦瓷会这么发落,勉强笑道:“府里上上下下全指望着夫人,我这点小事,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也不敢来打搅夫人。厨房的菜只够今儿一日了,最多能撑到明天中午······” 她决定再试试。 从前老太太当家时,虽则心里明明白白,但只要她们不过分·多半会直接同意的。她们也不是太贪心的人,会把油水控制在老太太能接受的范围呢······试问谁家的管事能没有一点外块呢?凭着几两月银,够过什么? 夫人年轻,头一遭管事,不会不明白这个理吧? 她暗暗狐疑。 齐悦瓷当然懂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不过,她比老太太的眼界小,更没老太太那么大肚量。既要养活一家几房近百主,还有国公府这群吃得脑满肠肥的下人,再不收敛收敛,迟早连她将来儿女的家当都得被人吞吃入腹了。 齐悦瓷认为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主儿。 “这是你的责任,有什么干系……你放心,明儿早上不会让你落空的……”她话未说完,却见芳树从外进来,对她使了个眼色,便打断话题,冲芳树问道:“什么事?” “夫人,有一位阮夫人在门外等着拜访你。”芳树的表情怪异,语气淡得没味儿。 候着回话的管事媳妇们,闻言一个个变了颜色,齐刷刷盯着齐悦瓷看。 齐悦瓷一怔,暗道自己结识的人中并没阮家的,而且京城姓阮的官宦人家本就不多,她熟悉点的只有那个阮家。
她疑惑地看向芳树,芳树又解释道:“她自称是咱们三夫人的表嫂……” 这自然是那个阮家无疑了。 齐悦瓷心内不解,这阮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当年艳慕邵家的声势,不管关系亲疏硬是攀上来也罢了,后来退婚的事已不是一般读书人家能做得出来的······怎么···…时隔多年,依然有脸上门,毫无读书人的气节,也难怪官路不畅了。 以阮家与三夫人的亲缘,是隔了一层的表亲,亏得他们有脸,一次又一次借三夫人之名利用邵家。 如今来见她,又是为了什么? 重修旧好?如果不是看在三夫人守寡多年的份上,想来邵家是绝不容许他家的人再登门的。 鉴于三夫人的脸面和她的身份,她并未表现出一丝异样,沉吟着问道:“她是来拜望我的呢,还是来看三夫人的?” 这是个非常巧妙-的问题。 阮家也是知道规矩的人,必不会说是自己特意来求见齐悦瓷,那样既得罪了三夫人,也太抬举自己了。以他们的身份,不凭着三夫人的关系,齐悦瓷完全不用理会他们。 阮夫人是个聪明人,定会答自己来找三夫人,顺便拜会齐悦瓷。 那就好打发了。 齐悦瓷会让人去知会三夫人,请三夫人拿主意,见不见都是三夫人自己与亲戚间的事。见她···…也要看三夫人愿不愿帮忙引见;三夫人真的向她引见了,这点面,她还是会给的。 芳树很快反应过来,笑道:“门房的mama说,阮夫人来给三夫人和夫人你请安的。” 这就行了。 齐悦瓷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盈盈如芙蓉绽放,流光溢彩。 “那你还不赶紧去向三夫人回话,净在我这耽误功夫了······三夫人的表嫂,也是你们能怠慢的,糊涂东西…···” 她的嗔怪,落在众人耳里,听不出一丝生气的味道。 大家心知肚明,腹内嗤笑罢了。 芳树认错,急匆匆去了。 这边继续回话。 三夫人心里不乐意见,又担心她们在门口聒噪丢脸,或者闹着要见齐悦瓷,齐悦瓷看在自己面上,怕是不好推。思来想去,只好令人去引进来。 齐悦瓷没工夫搭理这些,等管事媳妇们回完话,赶去老太太那里辞行,然后坐上马车径自回娘家了。 阮夫人在三夫人那里几番提起见齐悦瓷的话头,都被三夫人借故岔开了。 直到快用午饭了,才咬咬牙不管三夫人的意思,直接道欲拜访齐悦瓷。 *记住牛屁屁书院*本站正确网址。nppsy。把。改成. 三夫人愣了愣,诧异道:“八弟妹回娘家去了······给她们会稽来的几位长辈践行呢。” 阮夫人被气个半死,连午饭都不用了,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