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破阵（二）

    沐志铭自嘲的一笑，说道：“每一个沐家堡主一旦上位，体内继承的是沐家几百位甚至几千位先祖的精魂。所以他的法力将大于本的修行。可是在三百岁的时候，就必须来到迷雾森林，用数百年的时间守护夜天神虎的墓地，同时一点一点的抽离自己的神识，把七魂六魄锻炼成精魂。直到下一任的沐家堡主三百岁时来迷雾森林接替任务，他便可以灭掉神识，把强行锻炼出的精魂送入当时才上位的堡主体内。然后就这般麻木的，不知道算是活着还是死去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本来，应该是我大哥来走这条路，可惜竟然轮到我了。”

    所以此刻的迷雾森林，应该有一个沐家人在控制，便是沐志铭他爹之前的堡主。而随着沐志铭他爹的死去，沐志铭瞬间继承了以前那么多位先祖的精魂，强大了，却也在某种意义上被这些没有神识的精魂控制了。可是此刻，他没到三百岁，就意外的提前来到迷雾森林，到底该怎么算，这里的控制者要灭掉神识，把迷雾森林的守护任务交给他吗？可是如今沐家堡已经没有少主了，如果沐志铭在这里守墓，谁来继承那些先祖的精魂，继续延续这一任务呢？

    白九不知道，沐志铭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沐家何必这样辛苦。”白九看着沐志铭的眼睛，不由说道：“如此果真是生不如死。”她想起了当初在沐家堡，铁盒开启的时候，三爷爷说过的话，“先祖留言，天地不仁，生不如死。”大概沐家在无奈之中被迫选为这迷雾森林的看墓人，自己也知道永无止境的痛苦。所以才有这样的话留下。

    可是沐志铭却说：“还是活着好。”

    白九哑然，有点郁闷：“那你还想我死！真自私！”

    沐志铭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真是鬼迷心窍了。若非你最后说不会怨恨我，也不怕死，恐怕我是醒不来的。几千个先祖的精魂啊，怎么可能对我没有影响。如今心里最执着的念头便是寻找黑暗的绪，充盈迷雾森林的力量！我一定要让那些自私胆小、怨天尤人、恶毒险的人永远享受他们的暗面！”他说着话便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见白九脸色不对。转了话笑道：“不过白九。夜天神虎最讨厌不怕死还死的很放心的人了，你就有点讨厌。”

    白九笑不出来，认真说道：“沐志铭，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摆脱看墓人的命运的。我们破了迷雾森林的阵法，把夜天神虎的尸体拖出来！你沐家……我说沐志铭。难怪你家姓沐啊，这也太晦气了！”

    本来白九的前半句话说的沐志铭脸色一阵难看，眼神都狠毒了起来。可是后面一个感叹，就让沐志铭有些哭笑不得了。

    说了会儿子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终于又缓和了一些。白九便想继续往里走。沐志铭却不愿意了：“我们出去吧。我是不会让你破阵的。刚刚带你进来，只是以为你没有能力破阵，留在这里陪我也好。”

    “现在我有能力破阵了？”白九眸子发亮，竟然很是高兴。

    沐志铭犹豫了一下，看着白九的目光凌厉起来：“我不知道。我拿你没办法。可是不代表守在这里的爷爷也没办法。再往里深入，我怕也会不由己。白九，走吧，不要让我为难。”

    白九不动，她不可能放弃公孙淼，也不可能放弃沐志铭。必须找到这迷雾森林最深的秘密，才能破解沐家世代的命运。白九觉得，自己便是那个解决一切的人。她如此想了，终于下了决心：“你出去吧，在迷雾森林之外，你受到的影响会小一些。我一个人进去。我要救公孙淼，也要解开你上这荒唐的任务。一个靠暗力量生存的阵法，我不怕。”

    沐志铭哑然，但是很快眸子染上一层红色，森森的警告白九：“我不会让你破了这阵法！”

    这个念头深深的印入他的脑海他的灵魂，纵使他知道不应该如此对白九，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抵不过这个烙印的。他心里疼，却再疼也不可能不完成自己的使命。

    “好，我不让你为难，咱们走。”白九立刻答应了沐志铭，快的让他都有一丝恍惚，可是很快沐志铭的脸上出现了释然的表。如今他能做的，大概只限于此。毕竟沐家的秘密他不过也刚刚知道，再多的东西，再多的融合，以后的路如何走，他还需要时间去考虑。

    两个人转的刹那，白九手中孽海铃对准沐志铭，强光一闪，沐志铭毫无准备的被吸了进去。白九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沐志铭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戒备，也还好，孽海铃在迷雾森林里没有失去效用。虽然知道这东西也会损害人的子，等再放出来，可能是一具白骨，但是想来沐志铭没有这么容易死去，总有办法的。

    最好是赶快行动，时间短暂的话，沐志铭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损伤。白九收好孽海铃，转看准方向，朝里跑去。找到夜天神虎的尸体，毁尸灭迹，还需要什么守护人！

    白雾不再弥漫，女子鸣唱声也没有想起。森林里没有动物，只地上厚厚一层落叶，阳光斑驳着渗透进来丁点，勉强能够看清楚这个世界。白九跑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这里辨不清方向，容易迷路，如何找到夜天神虎的坟墓，这实在是个大问题。而且，沐志铭说的上百个笑女，白九也再没遇到一个。

    站了一阵，白九忍不住苦笑：“莫非竟然是怕我，都躲了起来？”

    她话音落了，就发觉旁的大地一阵颤抖，离得最近的几棵大树突然之间枯萎，树叶掉落，树枝光秃，颜色也变得死灰。白九心里一阵高兴，她如今就害怕没有变化，只要有变化，就有迹可循，于是兴高采烈的攀上死去的大树，仔细研究。

    不过一棵棵死去的枯树，实在看不出什么来，白九抬头朝远看，便发现离自己近的地方，树木枯萎的厉害，越远，就越旺盛。心头一动，不由想到：“莫非这些树也是要靠暗来维持生命力的，因为我的无畏，他们被bī)死了？”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出现在心头，白九跳下树来，随便选了个方向走过去。她这时候集中精力琢磨如何破阵，竟然无视这诡异的环境顾不得一丁点的害怕恐慌，心思异常坚定，自信满满，果真只要她走近的地方，树木便立刻枯萎。白九拍手大笑，知道了对方怕什么，自己就不怕了！

    白九毫无顾忌的到处走动，刻意让自己绪高昂，只想看看这迷雾森林能够接受的底线到底在哪里。果然在她快要把枯树围成一个圈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过来，白九扭头，便看见后的枯树在迅速的恢复生命力。看来她的行为终于惊动了这里的控制者，引的他亲自过来！

    白九站立不动，闭上眼睛，嘴角微笑，默默的感受周围的异动。细细碎碎的声音突然直，四周无形的压力逐渐围拢，bī)仄的空间使得白九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她蓦地睁开眼睛，便看见四周无数的笑女微笑着站立，层层叠叠的笑容对着她，无数的梦黑泡飘浮在空中，有的飘到了白九头顶上，立刻好像大山一样的压了下来。黑暗，使得气压都发生了变化，白九抚在口上，心里狂跳，使劲儿回忆之前如何对付第一个笑女的景。

    可是如今的笑女太多了，哪怕她有一丝丝的害怕恐慌，都会被扑捉到，会被无限放大。白九只犹豫了一瞬，立刻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梦黑泡，而里面的女子，那面容，正是自己。女子歇斯底里的吼叫，四处拍打着玻璃壁一般的梦黑泡，蓦地转，直勾勾的盯着白九，大张着嘴要喊叫，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光线变化，昏暗、漆黑、昏暗、漆黑……不知闪烁了多少次，一声尖叫，白九捂住心口再次看清楚的时候，梦黑泡中的自己衣衫褴褛，瘦骨伶仃，两个眼球突出，趴在玻璃壁上，直勾勾的看着她……

    白九心里一个哆嗦，感觉自己真的已经陷入这种绝望之中。那未来的无尽岁月，自己将会在梦黑泡中被不断的折磨。她甩头，狂喊这不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突然撞上一个厚实的膛，白九子一颤，有些惊恐的转头，就看见沐志铭低头微笑，缓缓说道：“走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带你出去。”

    出去吧，起码还有命。白九心中这样犹豫了一瞬，突然之间手腕上的羽毛胎记灼痛起来，她瞬间醒悟，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幻觉！白九挥手打开沐志铭，转头狠狠盯了一眼梦黑泡中的自己，环顾四周森森的一片笑女，学着她们的模样绽开一个微笑。

    瞬间烟消云散，笑女纷纷后退，沐志铭消失，梦黑泡中的白九也不见踪影。白九站在地上，方圆百米，树木全部枯萎，再也遮挡不住明媚的阳光。她抬头看看，只觉得心中宁静。后悔，永远不会后悔。救公孙淼，救沐志铭，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白九后，一个干枯的老头如幽灵一般的飘在半空，面无表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