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赐死凌钰
梁肇启说他必定退敌,他肯定是用了全力在退敌,用尽智取。或许他领军的能力不比陆玦,但他却懂一个谋字。 坐在乾延殿中,殿内燃起的火炉散出nongnong暖意,而凌钰内心却渐渐变得凉。 梁肆启坐在龙椅上大笑,“原来我们胡国也有一个干将,不必任何人差的干将。阿允做得好!” 凌钰附和笑道:“允王确实足智多谋,但是也要小心有诈。” “怎会有诈,只要阿允将陆玦逼至抚远,他绝对难逃围困。” 凌钰心惊rou跳:“抚远?” 梁肆启得意满面。 “抚远又在哪里?” “王都城外,陆玦再退就已进入抚远之境了,那里四面环山,地势又如盆地,相信阿允早已在那里备好了埋伏。” 凌钰起身就要告辞,只道是自己身体不适,她急急回到殿中,响起陆玦曾经的吩咐,派爹爹去通知这宫中陆玦留下的可信之人。只是爹爹尚未来得及去,已有消息再次传来。 埋伏来了,中了埋伏,果真如梁肆启所料会有埋伏!但是这埋伏却不是针对陆玦,而是梁肇启。原来陆玦的退并非是败退,而是有意引敌方入瓮。抚远一带全是青国的兵马,陆玦退至那里,已引了梁肇启入陷阱。 转眼,局面已经扭转,陆玦伏击胡军二十万兵马,而梁肇启身边所带的余下兵力护送他出抚远后已是筋疲力尽,再无攻势。 梁肆启速速召回梁肇启,再派兵力去交接。卞耶军队乘胜追击。不知何时赶来的陈公竟突然出现在路上。斩杀胡国两大将领,悬其人头于胡王都的德阳门外。 得闻消息,梁肆启震怒不已,他挥剑斩杀了前来禀报前线战况的小兵。令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惶恐俯首,大气都不敢出。 梁肇启的平安归来让凌钰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下,乾延殿内,她听闻他已到达王宫立马过来看望,只是梁肆启在侧她不敢多说什么。 “陆玦竟如此卑鄙,寡人轻料他了。”梁肆启咬牙冷笑。 梁肇启道:“这算不得卑鄙。只能道他比弟弟更懂谋略。也是我的急功近利造成这样的下场,哥哥,您处罚阿允吧。” “你是寡人唯一的弟弟,寡人怎会处罚你。”梁肆启甩袖起身,“寡人去军机处,你身上还有伤,且先回殿中去休息吧。”说罢,梁肆启已携宫人离开。 大殿只剩他们二人,凌钰这才有机会与梁肇启单独相处,她问:“你受伤了?” “小伤。” “我看看。哪里?” 梁肇启摇头:“不碍事。” 凌钰上前:“你无事吧,若真的有事不要瞒着天子,轻伤也得治啊。” 梁肇启静默一瞬,抬眸来问:“阿钰,是否你心中,我已许多不堪。力不能敌。” 凌钰愣住:“你怎会这般想,我并没有这样觉得。你能平安回来,我太高兴太欣慰了。” 梁肇启淡声轻笑,“是么,可是我觉得自己在你身前太失败了。” 在心爱的女人身前落得惨败而归,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失败,都会难抬起头。 只是凌钰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一直安慰:“真的不会啊,我很担心你的安危,不愿意你出事。你平安回来了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可是我的平安却是用两大将领的人头与无数士兵的性命换来的。” 凌钰哑然,她在想如何来安抚梁肇启时,他已转身出了殿门。 外面冰天雪冻,放眼满目都是皑皑白雪。梁肇启颀长而单薄的背影渐渐远行在这片白色里,只剩深浅的脚印一路延生。 凌钰怕他出事。急忙跟着出去。外面的积雪深厚,她一面呼喊梁肇启的名字,一面放快速度。 只是她又挺着大肚子,走出一段路便觉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她扶住腰轻声呻/吟,前处梁肇启听闻终于停下脚步。他转身见凌钰扶腰低低呻/吟,急忙加快脚步,“你怎么了?” 俯身,他忙来扶住凌钰。 凌钰捂住小腹,有些喘息道:“你别走这么快。”她握住他的手,凝眸看他,“我追不上你。” 微微喘着气,双目中又有些委屈与关心,这样的神态让梁肇启不自主心软。深深望住凌钰,这漫天雪花簌簌飘落之境,他缓缓俯身,摄住凌钰的双唇。 她的唇冰凉,带着如雪一样的温度,但烙在他心上却让他镌刻永远。直至多年后,他依旧能够记得这样一场初次的吻。如她所说,这是真正属于他们之间的风花雪月。 凌钰震惊,错愕,无措。所有所有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痴傻一瞬猛然推开他,扬手一掌落在他脸颊。 一身清傲华光的男子,所有俊美无俦的气质都在她这一掌下不存。她万万想不到她信任的人会这样对她,哪怕知晓他喜欢她,她也会以为他真的可以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将这份喜欢深藏在心底,不会再拿出来。 可是此刻,可是此刻!她瞪大双目看他,一言不发,因为早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梁肇启只轻轻一笑,依旧有无尽风华,浑身散着如月流光,“幸好你打我了。” 凌钰错愕,见他一直望着前方,目不转睛望着,她回身,一片无尽的白色里,梁肆启高大的身影伫立雪中,纵使隔得很远,他的双目也依旧似箭一样朝他们射来。 浑身一颤,凌钰脑中已没了思考。 乾延殿,凌钰主动跪地,她俯首,心甘情愿认错,因为她还有孩子。不想梁肆启因为震怒而伤及孩子。 梁肆启高高坐在龙椅上,没有说话,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天子。”梁肇启朗声唤起,他已没有再喊那一声哥哥。“臣知错,求天子惩罚,任何刑法臣都能接受,只是珍妃有孕,不关她的事,是臣无礼在先。” 梁肆启没有说话。依旧还在沉默。 凌钰辨不清他的神情,因为她垂首不敢看。 父亲也在殿中,他道:“天子,珍妃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不能跪地太久,恐怕有伤胎儿……” 依旧还是沉默,这大殿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好久后,梁肆启终于开口,“珍妃下去。所有人都下去,允王留下。” 得了令,父亲忙来搀扶起她。退出大殿的那一瞬,凌钰身影一滞,她恐梁肇启受罚,但是她已没有能力再去护他。那是他的亲哥哥。他不会伤害他的。才要离开,梁肆启突然又将她喊住:“珍妃就在殿外听吧。”
凌钰愣住。 她清楚地听到梁肆启在问着:“你何时喜欢上珍妃的?” “天子,是臣一时无礼,并非喜欢。” “还能够欺骗得了寡人么。”梁肆启一笑,声音中却没有怒气,只有疲惫,“你是寡人的亲弟弟,寡人一直疼你护你,寡人想,我的弟弟没有父母的疼爱。那么寡人这个哥哥就要尽好父兄的职责。阿允,寡人亏欠过你么?” 梁肇启垂首,忆起这些时,他心中愧疚,“哥哥待阿允很好。没有任何亏欠。” “不,寡人觉得亏欠你,你至今不娶妻,寡人替你找的你都不爱,所以寡人觉得很亏欠你。” 梁肇启顿了片刻,“是阿允自己的事情,不怪哥哥。” “你终于有喜欢的人,寡人其实很高兴。”梁肆启这样说来,声音里就真的有份欣喜,“不过可惜这个人是寡人的妃子,寡人觉得有愧于你。” “哥哥,阿允不喜欢珍妃……” “寡人怎么不知你的心思呢。”梁肆启接下来的话语让殿外聆听的凌钰震惊,“寡人给不了你什么,所给你的你也都有,等战事一过,等珍妃诞下子嗣,寡人就将她送给你。” 梁肇启同样震惊,错愕地抬头:“哥哥——” 望着梁肇启,梁肆启目光中满是慈爱,“寡人只能做到这一点,再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人了。” 梁肇启坚决摇头:“轻天子收回成命,臣下绝不——” “轻天子收回成命!”殿外,凌钰也急声道,“妾不会……” 他们的话都被梁肆启打断,他淡声道:“哦,那阿允真的不要,就赐死这个女人吧。”他说得轻巧随意,好比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梁肇启赫然睁大双眸:“哥哥!” “你不要,寡人将她当做什么你应该知晓,寡人也可以不要。” 梁肇启一字一顿道:“可是阿允知晓,哥哥喜欢珍妃。” 殿外,凌钰再次错愕!梁肆启喜欢她?天大的笑话吧! 果然,梁肆启如她一样的心思,他的笑声响在这殿中,“阿允,你在与寡人说什么玩笑。” 梁肇启闷首道:“阿允知晓哥哥喜欢珍妃,哪怕为他人影,也有喜欢。” 哪怕为他人影……凌钰霍然闯进殿中,怔怔望住梁肆启。 他威武高大的身躯端坐在龙椅上,望见她进来没有驱逐,安静凝她一眼,这一眼里,他没有再将她当做一个影子,一个替身,而是将一份眷念带出,随行扫过她,淡声道:“就这样定了,不然寡人立即下令处死珍妃,连同孩子都不留下。”他起身,从凌钰身侧擦肩,“等战事一过,等孩子出生,她就是你的王妃。” “天子——”颤声出口,凌钰用极轻的声音唤道。梁肆启的背影滞留一瞬,没有停下,他转身走出这座原本属于他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