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回门
三朝回门的时候，正赶上前一晚上下了一场雨，天气陡然凉快了些。 迎春夫妻两个，带着丫鬟仆妇，早早的出门往贾府里去。 平儿早就在二门上等着，见了迎春赶忙请安问好。见没了外人便上前拉住手笑道：“姑奶奶，我看你这气色甚好，只怕是姑爷对你好的很吧。” 迎春倒也没有那些小女孩的娇羞，笑着那手指指着她道：“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是口没遮拦，要不回头我告诉嫂子，让哥哥纳了你就得了。” 平儿立时红了脸，抿着嘴不出声。迎春正觉得奇怪，旁边吴mama笑道：“姑奶奶不知道，这两天正有人给平姑娘提亲呢！” 这倒真是头一次听说，迎春忙问道：“是谁？” “喏！”吴mama笑着朝东边嘟了嘟嘴：“不就是管大厨房的常mama么，她当家的是专跟着大爷出门办事的。”见迎春有些迷惑，又道：“哎，就是老韦，一条腿不大利索，但是很会说话办事的那个。” 哦，原来是他！迎春点点头，他原本是二门传话的，后来自从贾珠做了官，楚夫人觉得他虽然腿脚不大利索，可很会说话，处事也爽快，便派了他专跟着贾珠出门。当时为了他那一条瘸腿，王夫人还很是发了一顿脾气，说楚夫人故意派一个手脚不全的人跟着贾珠，故意给她儿子找罪受。后来还是贾政很是说了她几句才罢休。 “他家小子么？人品如何？”迎春发现自己嫁了人以后，变得很是喜欢管些婆婆mama的事。一听见有人给平儿说亲，就立时提起热心想要问问清楚。 “可不！他家就那一根独苗，生的倒是眉清目秀的。读过两年书，也识得字。如今帮着他爹跟大爷办事的。”吴mama看上去对这个姓韦的后生印象很不错，一叠声的夸赞。 迎春正想问王熙凤对这件事的态度，抬眼见前头已经到了梅院，便将话头咽了回去。一行人径直进了屋子。太夫人，楚夫人等人早就坐着等了。 迎春上前跪下磕了头，太夫人和楚夫人一叠声的叫人搀起来。迎春走到罗汉床上坐下，赖到太夫人身上笑道：“祖母想我没有？” “嫁了人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太夫人乐呵呵的拍了拍迎春的背，细细的打量她。只见迎春眉眼展开，妆容精致，头上身上一色的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首饰。刚刚又听外头报信的说，跟着回来的车子也有好几辆。仆妇下人七八个。看来迎春嫁过去过得还是很不错的，太夫人心下点头，笑道：“没你在身边聒噪，还真是有些安静，好好在家住两天陪陪祖母。” 住的地方自然还是安排在了迎春出嫁前的院子里，反正如今那么大个园子里如今也只有王熙凤和李纨两对夫妻住着。李琦已是定了婚期，每日只留在屋里绣嫁妆。 巧姐儿穿着水红色的薄绸衣裳，额头用胭脂点了一个红点，像个瓷娃娃一样依依呀呀的走过来抱住迎春的腿奶声奶气的叫着：“姑姑。姑姑。” 迎春只觉得心的化了，赶忙抱起来亲了一口笑道：“巧姐儿想姑姑了？” 巧姐儿吮着手指连连点头，旁边跟着的奶娘赶忙上前笑着接过巧姐到一边玩去了。王熙凤乐呵呵的坐下，对着迎春左右瞅了几眼，这才笑道：“头前大家伙儿都在，我也没好怎么仔细看看你。这会儿看着，倒是比做姑娘的时候添了几分气韵。” 迎春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也不好接话，抿着嘴笑笑转移话题：“大嫂子怎么不过来？” “哎。”王熙凤打了个突，无奈道：“婶娘身子不舒坦。她在跟前伺候呢。” 王夫人又找着由头闹脾气呢！怪不得刚刚吃饭都没见着她。还以为她又出去上香了。迎春听了也有些无奈，幸亏自己头上没有公婆，要是万一碰上一个像王夫人那样的还不得把人累死。 平儿从外头进来笑道：“二爷刚让人传话过来，说是要和姑爷出门去，让跟二奶奶和姑奶奶说一声。姑爷还说，昨儿记着姑奶奶说想吃钉子胡同的栗子糕，正好一路买回来。一会儿就让人先送回来给姑奶奶做茶点吃。”说着捂了嘴嘻嘻笑起来。 王熙凤也斜着眼瞅着迎春直乐，迎春微红了红脸。 “哎呦，新婚夫妻自然是更亲热些！”王熙凤笑眯眯的推了迎春一把，凑近了问道：“我也不打趣你，只问你他屋里那几个，可有不服管教的？” 迎春笑了笑，那三个小妾，只怕是除了芷兰之外。另外的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自己也不过嫁过去几天，有什么不妥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出来。 “倒还好。我也才过门没几天，也看不出什么。”迎春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有些人面上看着不好，其实心地善良，而有些人则是面上恭敬的很，心里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使坏。王熙凤也是大家门儿里出来的，这些人见得多了。她点点头，指点道：“江氏和布氏出身都不高，不算的什么。就算是袁氏，虽然身家算是清白，可当初闹得那一场可上不了台面，自然就又矮了一头。你过去就是主母，她们也翻不出大浪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只管叫人看好她们。只一样，主母生下长子之前，可万万不能让她们得了先机生下孩子。你上面虽没有公婆，可还是须得先给姑爷添个后才更有底气。” 王熙凤看着小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从自己嫁过来也几年了，姑嫂之间的感情很好，这个小姑自来事少，对她这个嫂子也很是亲近，还隐隐的帮了她不少忙。她生的又好，那眉眼身段虽不敢说是一等一，可在京城这些人家里头，想要找出超过她也没几个。其实那个孙绍祖虽然也是个年轻有为的武将，可他一早在家里就有那么几个通房女人，怎么想也让人心里不舒坦。 虽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也不算什么，自己还替丈夫收了一个兑儿呢。可是那不一样，那是自己的陪嫁丫鬟，知根知底的，不怕她有什么歪心思。迎春那边却是不一样，王熙凤越想越觉得小姑受了委屈。 迎春哪里知道王熙凤想了这些，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她笑着说道：“嫂子这是怎么了，我又没嫁的多远，都在京城里，来回左右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嫂子几时想我了，让人给我送个信，我立时坐车过来陪嫂子说话。” 王熙凤扑哧一声笑起来，拿手轻捶了迎春两下道：“你别说这些玩笑话，刚刚我跟你说的也是母亲的意思，只怕她还会再跟你说一遍，你别不当回事，一定要小心打算。最重要还是要揽住姑爷的心，只要男人的心在你身上，怎么都不怕。” 迎春自然认真的答应了。 姑嫂两个本来就投契，一见面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外头有跟着贾琏出去的小厮递了东西进来，正是孙绍祖说的迎春喜欢的那家钉子胡同的栗子糕。平儿刚刚被两人打趣，不肯送进来。倒是松儿端了点心进来，一边笑着说了平儿两句，一边对迎春道：“姑爷真是想着姑奶奶，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让人把点心送回来了。” 王熙凤笑着拈了一块放进嘴里，果真甜而不腻，有一股nongnong的栗子香气。 迎春笑道：“我刚进门那天，是江氏从外头买回来的，说是好吃的很。我吃的倒真是挺好，便夸了几句，哪想他倒是记住了。” 新婚小夫妻，自然要更亲密些。王熙凤倒也不再打趣迎春，转头说起另一件事来：“有个事我跟你透个信儿。这园子当初是建了为娘娘省亲用的，耗费实在也很大。虽说咱们家里倒也没说为了这园子就负担不起，可其实实话说，娘娘一回宫去，园子也就真是中看不中用了。以前还有你们姐妹住着，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老夫人看着也高兴。可如今你们姐妹都嫁了，就剩我们和大嫂子一家住着。兰哥儿过两年也要搬出去外院住，到时候更是没人了。如今还好些，等到冬天，每日里请安，我们倒是没什么，孩子们就遭罪了。” 迎春静静的听着，也不打断她。这园子确实是有点浪费了，既然王熙凤这样说了，应该是有什么想法了。 果然，王熙凤叹口气继续道：“你也知道，夫人这两年已经差不多撒手不理管家的事了。往年我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虽然也帮着母亲管管事，到底是没有正经管过这么一大家子。我这会儿才是真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说法。咱们家这两年也就凭着庄子里和铺子里的营生，可这靠天吃饭的营生，若是哪年风不调雨不顺了，这么大的园子可还真就有些养不起了。” 这是实话，迎春心里也明白。她接口道：“嫂子有什么想法就说，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告诉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