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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妖险

    步生花直接将我按到在软塌上,强行将一条湿湿的抹布在我脸上生猛抹了几抹,再将碧碗中的灰泥一坨一坨涂抹到我脸上。涂抹完之后,嫌弃地瞅了我几眼,才将实情道出来。

    方才画境里那一场炽热烧烤的别样风景,实则是迟渊大师搞出来的杰作。

    今日迟渊大师一切正常,早修时分,转着手中佛珠念经玩时,掐算出我入了他的画境去偷窥他人生史去了。这大师一个激动当场就变了型,变型后的他同步生花较量了几个回合后,趁着步生花不注意,手中禅杖喷出几缕幽火将上古画卷焚烧了。

    上古画卷虽水火不进,结实得近乎邪门。但于画境中的人是受不了如此高温烧烤的。

    步生花趁机钻进画境将烤得半生不熟的我以及肥肥提溜出来。由于我晕倒后正好是右脸紧贴地面的姿势,故此,右脸颊才会被高温地面烫得起皮打卷。

    “你往我脸上涂灰做什么?”一想到我那毁成老树皮似的右脸,我一惊一悚一哆嗦着问。

    “挺不容易得来的灰,助你恢复容颜。立竿见影完全无毒副作用,放心用放心用。”他又拍了拍我脸上的灰泥。

    我的心终于平稳些,鼻子使劲嗅了嗅,“为什么我闻着这灰有点腥臊气味呢?”

    “那是当然,这灰泥是用童子尿和成的嘛,当然……”

    我立马翻身跃起,竖起拳头。步生花灵敏跳开,先一步解释,“绝对不是我耍你,这香灰内服祛腐生肌,外用也是祛腐生肌。前提是必须与童子尿做个黄金搭配。你不觉得你应该庆幸你受的乃区区外伤么?”

    我糊着童子尿和成的灰,捏着鼻子深沉思考好一会,好生安慰着自己:敷尿总比喝尿强,敷尿总比喝尿强……

    可是,这什么歪门邪道的土偏方啊?!

    待十分漫长十分煎熬的一刻钟终于熬过去,洗掉面上灰泥后,果真见到我原本瞅着不满意现如今万分满意的脸蛋。

    一旁的步生花缺德道一句,“咦,这尿灰还有整容的效果,我现在瞅着你不是那么丑了。”

    我因忙着用清水清洁了九十九遍脸,没时间寻了牛皮鞭抽他两鞭子,暂且让他得瑟吧。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在你脸上糊牛粪……

    我将脸蛋洗得脱了层皮后,坐在悬空寺后院的石凳上考虑我要不要罢工。

    收魂是如此高危的一个职业,我一没入保险,二没拿天庭饷银,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白干活。可转念一想,若我罢了工,还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接近我心中的男神汐汐呢?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银子颂,二者皆可抛。

    我决定了,必须找个上级管事的,争取点饷银,这是尊严问题,绝对不能白干活了。另外争取份高额保险,若我因公殉职,也能留给婆婆大笔银子养老,尽管画壁灵山几乎用不到银子。

    我将我这一尊严问题严肃地说给步生花听。他挑着眉头道:“好办,想要多少银子我帮你去偷。”

    “啊?”

    “去借。”

    “哦?”

    “去跟天庭争取一下,至于保险这个问题么,这个问题天庭还未曾涉及,小羽啊你满有创意的嘛,不过你要人寿险,不,妖寿险还是平安险?”

    “人寿,妖寿又或是平安都成。”我受了鼓舞的灵台一片澄明,继续发挥澄明的作用说:“这样吧,万一我出个什么意外,当然死了就甭提了。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意外残废了,或者受伤严重生活不能自理了,更或者心理上受了严重刺激需要找个长久的发泄对象,你看你能同你家神尊商量商量让他娶了我不?”

    步生花用你真乃天才的眼神琢磨我好半天,最后回给我四个字:做梦去吧。

    我立刻取了张上好宣纸,将墨汁研得浓稠,选了狂草笔体给婆婆写了封声声泣泪的辞职书,并扬言我再不收魂了我要去游历天界地界和冥界的大好风光。

    我煞费智慧为这封书信起了个文艺抒情的名字,叫《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步生花见我洋洋洒洒一篇绝世文采,忍不住拿起来拜读,他只看了开篇几句便捂着心口道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去同他家神尊斟酌斟酌。

    我觉得我开篇写得没有问题,博各家之所长,雅俗共赏。

    天苍苍,野茫茫,天天收魂实在忙。

    没银子,白跑腿,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七八个星天外,两天点雨山前,旧时画境走一趟,谁给我找对象。

    满地黄花堆积,梧桐更兼细雨,这次第,怎一个银子了得?

    怎么见刚拜读这几句就跑了呢?!

    因刚下过一场微雨,悬空谷呈现一幅空山新雨后的清新之像。我闲晃在禅房外一处幽寂小径上,石子小径被踏得有些圆润,一路分花拂柳向着深谷处走去。明明无风拂过,却偶尔听到树叶间飒飒响动。我选个碧草葱郁的地界不动声色隐了身子。果然,略微湿润的小径处白光乍现,一位素白身影现了出来。她四处张望,像是再寻找什么。

    我瞅了瞅掌心间若隐若现的羽毛印记,恶狼扑食般朝那一身白衣扑过去,同时掌心羽毛印记散发盛大幽蓝的光晕,活活劈在白影上。

    啊的一声嚎叫,转而噼里啪啦貌似炮竹一顿响,白色身影被我的羽毛掌劈出数百丈远,我没料到一汐在我手掌间留下的仙术如此霸道,翻了个小山头才将那道半躺在草丛间的白色身影寻到。

    待我拨开遮挡的草叶,看清楚对方的脸时,有些意外,嘴角渗血渗得正带劲的跟踪狂,正是浅姑。

    她匍匐跪倒我脚下,“仙姑饶命,小妖并非恶意跟踪仙姑。”

    活这么大,头一次被同类唤做仙姑,还行如此大礼,我受宠若惊后退一步。不料,对面的浅姑给我磕了个响头,继续道:“小妖名唤浅姑,乃蓬莱仙岛一只修行千年的白蚕。浅姑有缘来到人间结识一位姐妹,姐妹不幸罹难,求仙姑解救。”

    我继续后退一步,想来她口说的姐妹乃是阎如采。这位自报家门的浅姑娘见我后退,便跪爬着靠近我,带泪的眸子望着我,声声恳求,“浅姑暗地偷偷跟踪仙姑同伴许久,那公子身上有上仙之气,仙姑同那公子眉目生的和善,浅姑思虑几许才敢斗胆冒昧请仙人帮忙。”

    我一边倒着后退,对方一边跪着前行,我险些被逼下悬崖。无路可退才弯个身子将她扶起来,“别这样,我可不是什么高档仙姑,咱们是同类,都是妖精,你这样跪我实在折我的寿,求你了,起来吧。”

    对方惊愕了一会,才缓缓站起身来。我望着她嘴角靓丽流淌的血丝,有些愧疚,“我同那位步生花上仙确实相识,你需要我们帮你什么?”

    浅姑唇边勾勒出些许希翼,转瞬间黯淡的眸子微微垂下,“我本是想帮姐妹,不曾想姐妹却被我害得凄惨,早知如此,我就不将它自姐妹体内取出。”话语间,她掌心凭空幻出个古色小木匣,匣子掀开,一条约莫一指长,质感柔软暖金色的丝线静静卧在匣底。

    “这是什么?”我问。

    她将金色丝线自木匣里吸上来,淡淡丝线软软浮动于半空中,“情丝。”她道:“我的姐妹唤作阎如采,此乃她的情丝,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留下的东西,也是重塑她魂魄的唯一希望。”

    我盯着浮动在眼前,仿佛有生命般的金色丝线,诧异问:“阎如采……你姐妹她……”

    “魂飞魄散。”她转眸对我道。隐隐闪烁的泪光将眼前的情丝映成双,“此情丝藏着我姐妹全部情爱以及回忆,藏着这段故事的开始以及结束。我可将这根情丝放进姑娘的身体里。望姑娘亲身体会这段回忆,若对姐妹生出几丝怜悯,还望姑娘助姐妹重生。”

    她瞧着我未表态,又跪下磕几个响头道:“姑娘放心,情丝进入姑娘体内不会对姑娘造成任何伤害,只会令姑娘脑中多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往事。姑娘若同意,浅姑感激不尽。”

    如此说来,这情丝同入画境偷窥没甚区别。深一琢磨,还是有区别的。前者是偷偷摸摸偷窥,后者是光明正大体会。

    画境里偷窥到一半却被迟渊一把化业火烧毁,这迟渊不想别人窥见他那段情史,自是生出防备心理,我们再同他身上榨出一滴血来难度系数往上蹿了好几个等级。如今有个光明正大窥探别人爱情史的机会,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满足我的探知欲。

    想及此,我愉快地扶起喜欢下跪磕头的浅姑,“好,我答应你。”

    我择了个风景幽静的凉亭落座。碧空流云下,峭壁间的空谷幽兰静然绽放。浅姑伸个兰花指于空中划拉几个圈,浮于半空的融融情丝便没入我的脑袋。

    那段尘封于历史中的回忆,有条不紊自我脑海中涌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