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私心
“哼，听说我表叔公同县学的学尉打了招呼，那方家的老大当着就被赶了出去，哈哈哈，听说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灰溜溜地走了。我看，应该把方延烨他大哥也给赶出去，呸，什么举人老爷，还不是靠了我表叔公家！” 王力千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好像把方延儒赶出县学是他下的决定，并且亲手执行了一般痛快。 嗖—— 半块儿凌空飞来，正打在王力千的脸上，王力千发出一声哀嚎，捂住了嘴巴蹲下去，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淌了下来。 “舞儿，你这手劲儿怎么又大了？” 桃花颇为惊讶地看着一旁的花舞儿，没想到这姑娘还有扔铅球的潜能。 花舞儿还维持着投掷的姿势，见桃花问她，有点儿尴尬地道：“嘿嘿，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 “没事，我看是他的嘴太臭，正在讨打呢。”桃花看着前面的三个人，淡然地说道。 王力千这才站起来，放下了捂着嘴巴的手掌，只见两行鼻血正顺着下巴淌下来，嘴唇也被磕得发木。 “x!方延烨，怎么，打不过了让你jiejie来帮你打架？” “我才没有呢！你有本事，就和我一对一！” 延烨站了出来，之前受伤的脸肿得更加厉害。 “来就来，我还怕你？”王力千看看后面，他们正在城西的一条小巷子里面，并没有什么行人。平日里若是论起单打独斗，他打不过方延烨，但是今日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露怯，不然会让这两个才跟着他的小弟瞧不起。 王力千朝着那两人使了个眼色，前进一步，延烨冲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花舞儿有些担心地想往前走。桃花摇了摇头：“舞儿，别过去，让烨儿自己解决，要是真的打不过人家也没什么的。” 两人一开始还能拉开架势。用上一些武术的招式，但是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没有章法的厮打，恨不得连牙齿都要用上。延烨渐渐地占了上风，把王力千给推倒在地上，王力千朝着另外两人叫道：“你们还不过来帮忙？” 黄进和成五有些犹豫地看了桃花他们一眼，见到王力千马上要输，便欲上前帮忙，突然，一块儿小石子打在了黄进的脚前。 只见花薇儿手里拿着一把小石子儿。有些危险地看着他，桃花在一旁微微笑道：“小弟弟，他们都说了是单打独斗，以多欺少可是不好哟，别让我身边的这个小jiejie教训你哦。不然被女孩子打哭可是很丢脸的。” 黄进同成五想想方才把王力千打出鼻血的那半块儿饼子，缩缩鼻子，老实地站在了一旁。 而延烨同王力千这边，已经分出了胜负，延烨把王力千推倒在地上，骑坐在他的身上，挥拳朝着他的脸上打去。 王力千捂着头大叫：“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 延烨停下了拳头，恶狠狠地道：“道歉！以后再不许说我家人的坏话！” 王力千捂着头，不断声地答应着。 延烨这才放开了他，走到桃花的身边，笑着对桃花说：“怎么走吧。” 桃花掏出帕子。擦了擦延烨额头的汗水，牵起他的手离开，没有回头再看他们一眼。 延烨带着脸上的伤回到家中，唐氏心疼得嘘寒问暖，方德秋板起脸来训了两句。却转身找了好的药酒来给他擦。哥哥方延煜则是在吃完饭后悄悄问他同谁起了争执，需不需要帮忙。延烨都说是武馆里练习对打留下的，以后定会小心，心里面有些暖暖的。 王力千带着伤回到了家中，母亲魏氏一见便跳了起来，拉着王力千便问是谁胆大包天敢动她的宝贝儿子，自己定要去他们家大闹一场，让他们家赔礼道歉不可。 王力千哭着给母亲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魏氏向丈夫王三牛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让他去找王家替自家做主，谁知，却被一巴掌给打了回来。 “你这个败家娘们！”王三牛五大三粗，是王家出了五服的亲戚，在县城的驿站给人当脚夫，工作辛苦，却攒不下钱，到了年节便去王家求点救济，夫妇俩都指望着孩子能出息，这个小儿子读书不行，才托人把他送进了武馆。 “王家能为了这个事儿给你出头？方德秋家的大儿子去年就考上了举人！人家家还有不小的买卖！找人家的麻烦，你有多少钱能往里头填！王家，王家要是靠得住，我还用得着天天去做苦力？” “那，那我儿子就白白地被他欺负？他要真是什么正经达官贵人家的孩子我也就认了，一个卖吃卖喝的，有什么可牛的！” “有什么可牛的，总比咱们家牛！臭小子，明天就给人家认错去！” 王力千急促地喘着气，感觉自己憋屈得快要炸开了，却不得不低了头，看着自己起伏着的，小小的胸膛。 金丝魅渐渐地被人所接受，每日里都有人在雅座上面吞云吐雾，似乎这也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店里头一天到晚总是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儿，虽然不少人觉得这是辛道独特的味道，但是深知二手烟危害的桃花还是决定作出调整，索性把二楼的雅间改成吸烟专区。 让桃花有些担忧的是，方德秋也爱上了这个，倒是让更多的客人觉得放心，但是因着店里头方便，桃花甚至发现方德秋有了烟瘾。 夜色如水，方德秋坐在院中吸烟，看着月亮，脸上浮现出迷离的神色。常常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四肢百骸都是轻飘飘的。 “爹” 桃花轻轻走到了一旁，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儿，不知道能不能顺便驱赶一下吸血狠毒的秋蚊子。 “爹，少吸一些吧，这东西……吸多了对身子不好。” 方德秋笑一笑，宠溺地揉揉桃花脑袋上软软的发丝：“怎么会不好呢，咱们家的金丝魅可是好些个人买呢，再说了，这个在海上也是药。” “是药三分毒，这个烟……吸的时候会觉得心里头轻快，但是用多了，会咳嗽的。再说了，咱们家是开饭店的，你吸多了这个，舌头也会不灵的。” 桃花皱着眉头，难得地严肃地说。 方德秋看着月色下面，女儿如玉的小脸上紧紧地抿着嘴，却顶着一头揉乱的发丝，两只大眼认真地看着自己，像是一只严肃的小兔子，不禁又笑了起来。 “我们家桃花怎么什么都懂？到底是像了谁呢？嗯……应该是像你外公，你不认得他……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说着，方德秋陷入了沉思中去。 “当时虽然他们都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裳，但是离着老远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透着一股……和咱们不一样的味道。 你外公他，是个人物，当时的情形真险，他也不害怕，还是顾着你娘。你娘……要是跟着他，可能能过得更好，这些年，她跟着我，吃苦了。” 说着，带着点儿愧疚，又使劲儿地吸了口烟，红红的烟头一直着到了根儿上，用两只手指捏着，不舍得浪费一口。 “爹，外公没有死，起复了，还来找过娘，你知道吗？” 桃花揉揉被烟味儿呛得有些难受的鼻子，轻轻地问道。 方德秋仓皇地看了桃花两眼，万万没想到她会发出这样的疑问，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吗？桃花，你听谁说的？告诉……告诉你娘了没有？” 桃花看看方德秋手中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接了过来，扔到了地上：“爹，我让安易哥帮着我打听，还挺容易的，所以我估计，这些年，你们也不是成心地想要问吧……” “我，我……” “爹，这事儿我知道也有些日子了，都还没有告诉我娘，就是觉得，应该先问问你，不过，最终总是要告诉她的。” 方德秋哑口无言，这些年来，他自认为是个坦荡磊落的汉子，但是，他只对不起一个人，那就是妻子唐氏。 颤着手，从怀里的小盒里又掏出了一只金丝魅，轻轻摇晃着火折子，点燃了一根，方德秋深深地吸了两口。 “当初，我们是真的以为你外公他们死了……你说贵州那边山高水远的，上还有人使坏，本来就是凶多吉少。而且我们后来托家里有亲戚在那边的打听，说是贬过去的唐大人根本就没有来任上。你娘有好几年都闷闷不乐，惦记着这个事儿，所以……你大哥的身子也不好。 后来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一点儿，那时候你娘正怀着你。我听李福说，有人在县城里头打听咱们家，唐家的人。他以为是讨债的，就说不知道，那人还给了他两贯钱让他给打听。 他找了我，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告诉他，以后再有人问，也这么说……” “你怕我娘跟着他们走了？” “不是的，我一开始以为是寻仇的……也，也想过可能是来带走你娘的……” 方德秋似乎感到没有脸面对女儿的质问，沉沉地低下了头去，又深又猛地吸着烟，换来了一阵的撕心裂肺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