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振作
油腻的炕桌上，铜豆灯里的火苗轻轻地晃着，冒出一小股黑烟，熏红了李氏的眼。桃花在这昏暗的灯光了里头再次叹了一口气，碰见李氏，桃花叹的气比这一年的都要多。 “所以，嫂子，因为梅花给你出的主意，你就预备这么走了，欲擒故纵？” 李氏也知道自己这事情做得造次，走后没有几天便悔得肠子也青了，却只能硬挺，盼着方延儒来jiejie家找自己。梅花答应过，定不会惊动她的娘家，只是离开几天，让方延儒知道有她在的好，却弄巧成拙，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若只是为了与延儒哥闹脾气，那也不需要写放妻书啊。”桃花还是不明白，李氏忍耐了这么久，怎么连爆发都不曾，便闷不吭声地让事情发展得这样大。 “我，我怕夫君他误会我是有了二心……再说了，什么也不说，总不能让他知道……知道厉害。若是，若是他当真狠了心，不来找我，我也认了，只要他能开心……把他让给那如娘又如何，只要夫君如意，我便知足了。” “嫂子，你不会以为梅花真是为了你吧？”桃花看着李氏，觉得实在是不应该，这女人的全部精力都扑在家中，竟然对这样的大事没有一点儿成算，完全被方梅花利用摆弄，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了。 “她……她可能是也有自己的私心……”李氏说到这儿，有些心虚地看了桃花一眼，“但是，梅花说她从小酒讨厌那个如娘，再说了，她害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有好处，嫂子，你可知道你一失踪，方梅花就马上去衙门状告我教唆你的？就是因为那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送过你一桌席面儿。因为你在离开之前去过我家！嫂子，她是没有必要害你，但是她可并没有想帮你！” 桃花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不信李氏会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无非是事不关己，不愿多想罢了。但是这件事儿对李氏来说，归根结底是损人不利己的亏本买卖罢了。 “我，我没有，桃花，对不住，嫂子不想的，我没想到会牵连你……”李氏慌乱地摇着手，声音低了下去，又猛地抬起了头。“我这就同你回去，我同夫君解释清楚，这里头没有你的事儿！” “嫂子，你以为，现在还能这样轻松地回去吗？”桃花看着天真的李氏。颇有些不可思议。 “什，什么意思？” “嫂子你就这样留书出走，方家去了你的娘家找人，知道你也不在，又把这事儿闹上了衙门，便是你现在突然出现，说自己只是闹下脾气。又如何能够收场？ 便是延儒哥能够原谅你，据我所知，大娘可是相当的生气，虽然也是看不上如娘，但是现在已经在悄悄地打探人家了。” “什么……”李氏又流了泪水出来，一脸地迷茫。 “就算是这些你都不管。根据我所打听的，延儒哥这阵子很是怀念你，对自己往日里对你的忽视也是颇为后悔，我估计你回去，他会很高兴。说不定在他的劝说之下，大娘那边儿也是能够原谅你，但是。” 李氏听到桃花说起夫君对她的惦记，脸上又浮现起了喜悦的神色，说到底，她的这番折腾，也无非是想要以退为进地让方延儒注意自己罢了。 “但是你这么走了，毕竟是伤了延儒哥的心，给大伯和大娘的心里种下了不满，以后回去了，你若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味地忍让，过不了多久一切不就又回到了从前，甚至还不如以前，难道你还能再走一次？” 听到这里，李氏才刚刚浮起了喜悦的脸庞又沉寂了下来，灰心丧气地道：“那也是我的命，我便认命了……只要儒郎能过得好，我便知足。” “知足？”桃花微微冷笑，“这种事情，哪里能够知足？” “自己的夫君不同自己亲近，不敬重自己，只一味地疼爱一个小妾，这样的事情你也能够知足？我听说过有大方的人，瞧见那过得不好的，便将自己的银钱、吃食、衣物都施舍给了人家，那是因为那人本身还过着好日子！ 没听说过有施舍丈夫的，把他施舍给了如娘，你自己还有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能让延儒哥念着你的好？能让那如娘在心里头感激你？ 现在让延儒哥惦记的，是你这么多年来对家人、对他一点一滴的付出，但是日久天长的，他真的能一直念下去吗？还有那如娘，听说你不在了可是尽力地表现着自己，想要取代你，你真的就愿意让着她？” 桃花真的不明白，是什么样的“贤淑”，能让李氏做到这种地步。 朝着李氏发xiele一番，桃花的心里也痛快了不少，说到底，这李氏与自己并不熟悉，出来找她，一方面是这件事已经牵扯上了自己，另一方面，桃花也是同情这个懦弱的女子，但是如果她自己已经选择了忍让，她又能帮得上多少呢。 桃花不管仍在炕上轻轻哭泣的李氏，起身离开。推开大门，只见窗子的外面，正站着一脸尴尬的李秋雪，她朝着桃花笑笑，便转身进了屋内。 屋里又传来了李秋雪义愤填膺的教训声，不一会儿，原本还压抑着的李氏大声地嚎哭了起来。 桃花回到房间，花薇儿同花舞儿都还没有睡在等着她，陆家似乎是李秋雪做主，为了招待他们几个，也算是尽了心力，将两间东厢房打扫得干净整洁地让他们居住，并且收拾出来了西厢的正房让在傍晚饭点儿悠悠然跟来的元玉居住。 这夜，上房的灯一直亮着。 第二日一清早，桃花他们一行人便准备行装预备出发了，马车前一天在大虎的紧急抢修之下，车辕断的地方换成了一根新木，折弯的车毂的断裂处也被铆起来，调正了。虽然还有一些小问题，都可以可等到回去再解决，撑过这一路应当是没有问题。 山村的清早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清新魅力，远处的群山都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之中，好像有神仙居住一般，花薇儿同花舞儿擦干了夜里降下的露水，一行人正要出发。 只见李氏在jiejie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想来昨夜是一夜未眠，两只眼睛红肿着几乎睁不大开，鼻子的周围也是一片微红，看脸色比昨天还要更憔悴上一些。眼中却闪烁着不同的光芒，似乎坚定了很多。 她轻轻推开扶着她的jiejie的手，对着桃花他们一行人，左手轻压右手，举到额头之上，深深地鞠躬下去，行了一个正式的揖礼。 “桃花，你们还要赶路，我的身子不好就不送了，请你等到回了平陵帮我给夫君带个话儿，便说之前的轻狂是我不对，望他……望他不要怪罪，我这几日养好了病，便马上归去。” 说着，再次抬手齐眉，深揖下去。 桃花见她终于有了点儿斗志，也露出了微微的笑：“知道了，我便说，嫂子离开之后很是后悔，无奈偶感风寒，竟是一病不起，这才耽误了这么多的日子。”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游山玩水，这件事情有了这么一个结果，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桃花只是更加肯定了，方梅花一直没有放弃要整治自己，刚好，桃花也有此意。 一直以来，桃花都无法原谅方梅花，然而若说真的要去报复她，却也没有什么机会，她们两个过去是姐妹，但是女子一旦出嫁了，却好似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一个是县城里辛道饭店的小老板，一个是乡绅王家的小妾，两人实在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人家都已经换地图了，桃花还在原来的老地方，两人虽然同处于一个城市，但是却全然没有交集。 然而方梅花即便是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也要找上自己，足以见她的恨意，看来一味地忍让，是没办法同她相安无事的，本来桃花预备着从生意上逐渐地入手，但是看来不采取一些紧急措施，是不行了。有些事情，对桃花来说是个伤痕，本来是不欲再提起，但是却不得不再碰它一碰。 让桃花很是好奇的是元玉这个老道，虽然并不懂道义，但是感觉作为真人的，主流不是应当应该开山立派，收一大堆徒子徒孙，整日研究道法、符咒、炼丹等事宜光大门派的吗。 就算是非主流的，不爱道观爱苍生，选择云游天下，不也应当是仙风道骨为苦海中的世人开解迷惘。 元玉怎么会都这把年纪了还混到这般境地，也不见有什么道长真人的模样，倒是贪生怕死、好吃成性，每日里跟着自己这么一行人蹭吃蹭喝？ 回程的时候桃花本想要多看看不同的景色，建议换一条路行走，哪知元玉却突然大呼不可，说是掐指一算，只有按原路返回，并且重回花水村才是上策。 虽然桃花对于元玉的说法不以为然，其他人却很是信服。就连方延煜都说稳妥为上，还是听真人的话比较好，桃花孤掌难鸣，便只得跟着众人回去了。 等到他们重新到达花水村，正赶上张家娶媳妇杀猪，不大的村子，这等喜事便是全村出动，有的帮忙忙活饭菜，有的跟着出去接亲，正是一团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