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公主两岁半在线阅读 - 申墨番外一 尘世的玫瑰

申墨番外一 尘世的玫瑰

    “我们死后/愿我们俩站在万千落日之外/远离别的幽魂/长发交织在一起/抚弄着同一只琵琶”……

    三年前,雪淞离开后的某一天,偶尔看到叶芝这两句诗,彼时正值黄昏日落,我心头一时溢满悲伤,难过得不能自已。

    在学校里我读的一直是理工科,还有双学位的商科。我是不念诗的,矫情,浪费时间。

    会留意这首诗是因为叶芝,而留意叶芝,是因为雪淞。

    有段时间,我们最甜蜜的那段时间,她着迷地读叶芝的戏剧剧本《凯瑟琳女伯爵》。我对叶芝的了解仅限于那首《当你老了》,好像那句“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容颜……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什么的很有名。雪淞一直念叨着《凯瑟琳女伯爵》的剧本搬上舞台肯定很迷人。

    我有点不解,“故事很精彩?”

    她说,“真正精彩的不是故事,是叶芝抒发其间的深沉的痴情”。

    我知道《当你老了》是叶芝写给一个他爱慕的女演员。雪淞说《凯瑟琳女伯爵》就是以这个叫茅德·冈的女演员为原型写的:凯瑟琳是一位美丽的贵妇人,把灵魂卖给魔鬼,好让他的同胞免于饥荒,最后上了天堂。茅德·冈是个坚定不移的民族主义者,对民族解放运动怀着炽烈的渴望,于是她在叶芝笔下成了女神。

    叶芝追逐了茅德·冈一辈子却苦苦未得,雪淞偏爱叶芝为她写的那首《尘世的玫瑰》,那是一次茅德·冈爬山归来,疲惫至极,但在叶芝眼里却是温婉异常的“尘世的玫瑰”,“有位疲倦而温婉者已在神的座前盘桓……这孤独的面容永生不朽”。

    当时雪淞问我:“疲惫也是温婉的、苍老也是圣洁的,你爱一个人会这样没有原则和逻辑吗?”

    我说:“在你面前,我从来就没有原则和逻辑”。

    我只在雪淞的一本书上见过茅德·冈的黑白照片,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如何美貌,当然,美本来就是没有标准的。不过叶芝老年时回忆茅德·冈的那段话,我非常喜欢,因为多年以后,对于雪淞,我和他有同样的惊叹——“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身上看到这样超凡的美——这样的美,我一直以为只是属于名画、属于诗歌、属于古代的传说……因之从青春至暮年绝少改变,那分明是不属于人间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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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是个有点冷漠的人,但不严重。

    怎么说呢?我非常热衷的东西不多,所以很少有热情澎湃的时候,通常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杜伊东曾经开玩笑说我或许有激情缺失症。有一次申丹跟某任男朋友分手,回家哭了一个小时,然后问我:你怎么不劝劝我啊。我不以为然:你现在打电话给他,如果他还在哭,那说明你赚了,应该高兴。如果他高高兴兴的,说明你甩他是正确的,应该比他还高兴。说完我继续抽烟。从那以后申丹就说我这人冷漠。

    不过另一方面,因为我的生活富足、事业成功,外表、家庭也还算是不错,其实没什么值得我特别通过冷漠来表达愤世嫉俗的事情,所以我的冷漠并不严重。

    不过28岁那年,遇到了雪淞,我才发现,其实我是个有点幼稚的人,虽然也不算严重。

    在她面前,我在公司、生意上的游刃有余甚至漫不经心都荡然无存,经常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手足无措,怕说错话惹她伤心、怕做错事惹她生气。还经常说些不合我身份的傻话,做些不合我年龄的举动。

    不过我发现我说那些蹩脚的笑话、做那些可笑的表情时,自己变得很轻松愉悦,就像一个吃了20多年没滋没味的饭菜的人突然尝到了盐,惊喜莫名。原来我也是可以这样的。雪淞好像也并不讨厌我的幼稚,而且越来越喜欢,这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

    说起美女,我当然也见过不计其数,但我却一直不知道怦然心动、一见钟情、非卿不可的心动是怎样一种感觉。直到遇到雪淞。

    她美吗?说实话,我也承认她过于娇小和纤瘦,妩媚、性感、风情更是沾不上边,但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清雅,她的从容、清淡、皎洁就像无暇的美玉,而她的轻盈、纤薄、青涩又像清晨盛开的百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怜惜,事到临头又难免自我嫌弃:早知会遇到她,为什么不把自己修炼得更好一些?

    我从来没觉得追求女人有什么难,但遇到她,总觉得自己想到的做到的即使千般万般,拿到她面前的也只是世间俗物而已。

    盛瑜瑾说:男人总有一个阶段喜欢这个类型。其实我其他阶段没有真正喜欢过任何人,而我也从未把她归结为哪个类型,如果一定要说,那么她是我唯一深爱的那个类型,那个类型只有她一个。

    对于近30岁的男人来说,男女之事早已是驾轻就熟的一项游戏。但那一刻,却让我惴惴不安、惶恐不已。就像自己怀抱着世间至宝,除了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含在口中、放在心里,任何一件容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让我安心落地。

    第二天我又用幼稚的玩笑做伪装,其实我是真的想问她,“昨晚……好吗?”

    她那粉红色的脸颊娇艳欲滴、似睡非醒的眼睛迷迷蒙蒙、慵懒不耐的神情清纯诱人……她害羞了,但是她说“就像一场意大利歌剧,不知所云,但总是美的”。

    我是真的受宠若惊,就像第一次初尝情爱美妙的小男孩。

    “你和多少个女人有过这样的亲密?”

    不多,也不少。在她面前,我只能实话实话。其实多少都不重要,以前,每次欢爱对我来说,就像在风和日丽的日子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只感到轻松。曾经我以为,那就是男女之间的全部。

    但和青涩稚嫩的她……却让我体会到繁花盛开、云端漫步、烟花绽放、如在天堂。

    但,三年前,我为什么就丢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