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那年夏天
“怎么还不回家？我在你家门前快望眼欲穿了”。 雪淞接起电话有点莫名其妙，“今天才星期二，你不应该在北京吗？” “不管，我现在无家可归，反正你20分钟内回来。” 电话挂断了。 雪淞无奈，只要把刚拿起的饭盒放下，“恬恬，你们去吃饭吧，我有点急事”。 20分钟后，雪淞被自己小小的客厅里摆满的东西惊呆了！ 江米条、牛舌饼、绿豆潮糕、香蕉条、灯笼酥、炉果、油茶、豆面卷、枣花酥、桑叶酥、柚子布丁……雪淞看得眼睛都花了，“你这是……在干吗？” 申墨自得地笑着：“节日快乐！” 雪淞无语，今天是六·一！“你去淳城了？这都是‘吴鑫斋’的点心”。 申墨点头，“早晨开车去的。这不是你童年的回忆吗，店里所有的糕点糖果我都买了一盒回来”。 “你疯了吗？买这么多”。 “你挑喜欢的吃，其余的送给申丹、丹丹还有你室友，一起过节嘛”。 雪淞虽嘴上嗔怪，心里却在甜蜜着。爱情就是这样，男人总要做些不合常理、不可理喻、不可思议的事情，女人一边斥责真是不合常理、不可理喻、不可思议，一边别扭地享受着。 “还有这个！在刚刚路上买的”，申墨拿出一个20公分高的小丑娃娃，穿着格子裙，表情丑丑怪怪的非常可爱，尤其是红红的长鼻头让人非常有上去捏一把的********雪淞看着笑起来，“怎么这么丑，不过很可爱”。 申墨看看小丑娃娃又看看雪淞，“刚好跟你很像”。 雪淞斜了他一眼，还是没忍住捏上了丑娃娃的鼻子，没想到一按鼻子娃娃的嘴巴倒张开了，雪淞一惊，把手伸过去，结果一枚戒指从小丑娃娃嘴里吐出来，稳稳地落在了雪淞的手里。 那是一枚Tiffany的三钻订婚戒指。那是他的第二次求婚。 上一次求婚，雪淞已经明确表示，年纪还小，毕业之前决不考虑结婚，读完研究生再说。 所以这一次求婚也许并不是为了结果，而且继续表达一种态度一种决定。 ———————————————————————————————————————— 暑假前，申墨就帮雪淞办好了护照和签证。 雪淞暑假开始的第一天，他们就出发了，雪淞完全不了解行程，出发前申墨才告诉她目的地是纽约。 “你家在纽约吗？”雪淞发现，在很多方面，她还真不了解申墨。 “不是，我们去纽约有别的节目”。 纽约是一个时尚、疯狂又不可思议的城市。自由女神岛、尼亚加拉大瀑布、哈佛大学、华尔街、帝国大厦、大都会博物馆……雪淞跟自由女神像合了影，找到了联合国大厦前的中国旗帜，在唐人街的“绿杨村”吃饭，在世界最贵的广告地带时代广场找到某中国药业的广告牌，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欣赏到了梵高、毕加索的真品以及比故宫博物院的还多的中国馆藏品…… 第二天晚上，申墨终于揭晓答案：“别的节目”是指百老汇。 在拥挤的大城市里，“十里长街”已经很少见了，可纽约竟有一条足足长50里的大街：Broadway，“宽街”，也就是我们有些蹩脚的翻译：百老汇。 百老汇像一个五光十色的万花筒，光怪陆离的世象图。这里有最高雅的艺术，也有最低级的娱乐；有优雅的教堂圣地，也有罪犯猖獗的著名街区。淑女名媛们在商店里精心挑选上千美元一双高跟鞋，而窗外也许就是落魄的乞丐夜宿街头。 百老汇大道的心脏区位于在第42街“时代广场”附近12街区以内的36家剧院，外围还有“外百老汇”、“外外百老汇”，演出实验性、未具名气的低成本歌舞剧或舞台剧。 看着像王府井大街专卖店一样密集且繁华的剧院，雪淞感到眼花缭乱，还伴着兴奋和期待。在一家剧院前她看到很多观众在大排长龙，她问其中一个年轻女孩是什么剧目，女孩答：“我也不确定演的是什么戏，只知道是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的演出”。 申墨过来拉走她，“别乱搭讪，有什么问题问我”。 雪淞好笑道：“那你知道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演的是什么剧目？” 申墨不屑一顾：“反正不是有名的，我知道的几部都不是他演的……你想看？” 雪淞故意充满期待地回答：“他很帅倒是真的！”然后被申墨一把搂进怀里，狠狠地占了通便宜，“你再想想……比我帅吗？” ———————————————————————————————————— “如果一生只看一部音乐剧，那么《剧院幽灵》是你惟一的选择”，雪淞一直觉得《剧院幽灵》这句广告也未免嚣张，现在她终于承认，那是因为没在百老汇身临其境，未城那次不伦不类的“落地版”不能算。 《剧院幽灵》原创于伦敦西区，而后在百老汇走红。因为百老汇的制作人慧眼识珠，把它买过来再度创作，竟成了不给任何人第三次复制机会的经典。 若没亲身看过，绝难想像，在看似狭小的舞台，巨大精致的道具和演员可以伸缩自如地流动其间。不只灯饰、河流、划船、坟墓，沟渠，连一个装载20多个不同声部的演员的特大型楼梯，也可以潇潇洒洒的出现，行云流水的隐没……巧妙的戏中戏让人徘徊于现实与虚幻之间。尤其是追逐幽灵的那一场戏，整个剧院，台上台下、四面八方响起了幽灵的声音，那句“我在这里”似乎就在每个人的身边…… 在唱到最经典的《Phantom－of－the－Opera》和《ALL－I－ASK－OF－YOU》等几个唱段时，陶醉其中的雪淞无声地跟着哼唱，申墨几次轻声跟她讲话她都似无所觉。 “谢谢你”，走出剧院很久雪淞才从震撼当中解脱出来，她轻轻靠在申墨肩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申墨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申墨受宠若惊，“你说过《剧院幽灵》是你最期待的音乐剧，在未城看到一个缩水版，我想弥补你这个遗憾……看来我的阴谋得逞了，呵呵”。 然后贴近她耳边轻声哼唱着剧中RAOUL的心声： “I’m－here,with－you,beside－you,To－guard－you－and－to－guide－you……” 雪淞也轻轻和着， “And－you,always－beside－me,To－hold－me－and－to－hide－me”…… 其实这样矫情的戏码，只有在两人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戏里跳脱出来的时候才能自然而然地上演，于是申墨趁热打铁，将最近做上了瘾的事情又做了一遍， “Will－you－marry－me” 雪淞推开他，“又来了，已经求了第三次啦！” “事不过三，你就答应了吧”。 “No”。 —————————————————————————————————— 穿行在歌舞升平的百老汇大道，二人边走边看，申墨感慨道：“以前我从没想过来看这种东西。风景好看，其实是因为一起看风景的人更好看”。 走累了就找一家看着挺热闹的餐厅打发晚餐，不看不知道，这还真是家特别的餐厅，里面的男女服务员，个个身怀绝技，端着盘子脚下都在走台步，竟然还随着音乐一个接一个的站到餐厅中央的舞台上，不停的献唱一首又一首的经典百老汇歌曲。跟一位领班聊了几句才知道，百老汇大道上有很多类似的餐厅，既是老板因地制宜招揽顾客的别出心裁，也是音乐爱好者们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因为百老汇星探们是无孔不入的。他们当中很多人唱得已经相当好，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哪一家剧院流光闪烁的广告灯牌上。 他们旁若无人快乐地唱着，临走前，雪淞掏了一张人民币送给一个看上去不足20岁的女孩子当小费，冲她大喊：“Good－luck！”女孩大笑着搂她合影。也许哪天她就一夜走红了，谁知道呢！ “我们在百老汇看一场音乐剧多少钱？”雪淞问申墨。 “每张票，200多美元吧”。 雪淞若有所思，“我看到不太著名的剧目有的最低票价只有20美元，这居然跟国内一场演出的票价是差不多的，但消费水平却根本没有可比性，多奇怪！以美国的消费水准来说，看场音乐剧跟看场电影、买本书差不多，所以连什么剧目都不知道就有人去排队买票……” 申墨点点头，“这真的很奇怪，国内演出的票价太贵了是吗？所以剧院经营才会有很多问题？” “票价确实是偏贵的，我们去香港红馆看场张学友孙燕姿这些大明星的演唱会，最高票价差不多在600到800左右，但在内地vip票几乎都要1680，这两年在上海北京到达2000也是常事”。 “为什么会这样？是演出商的问题吗？” “在香港吃饭、交通要贵内地好几倍，但非必要消费就便宜好多，而且越奢侈的东西越比内地便宜……这个你们做生意肯定更懂，我不懂。就演出来说，可能有消费结构、演出成本很多问题。陈奕迅可以在香港连唱16场，这样乐队、舞团、幕后等所有工作人员的交通食宿都是没有成本的，只有出场费，而且场租也要便宜一些，所以票价成本就拉下来了。但因为文化消费容量有限，陈奕迅在内地一个城市只能唱一场，整个一个团队的吃住行加上昂贵的场租都要摊到这一场上面，不贵都不行。演出商也很辛苦，没有赞助冠名根本不敢做演出”。 “那还是艺术生产能力的问题，如果本地生产的艺术产品在本地上演，就可以卖电影票的价格了，对吧？” 雪淞想想，“嗯，的确是这样，辛老师她们的小剧院只有200多个位子，但她们的演出每场都是赚钱的，票价卖50块钱也是赚的……回头我要跟徐总讲，新剧院其实可以做本土原创剧的”。 申墨的启发是正确而意义深远的，所以后来他的女儿会成为《公主两岁半》的主角。 ——————————————————————————————————— 从美国回程的时候，申墨带雪淞去了日本。 “本来想带你来看樱花的，那也是你的愿望。路上才想起来，现在是7月没有的看。明天3月我们再来。” 雪淞哭笑不得，“那去看场能剧吧”。 结果申墨先生看了10分钟就沉沉入睡了。 能剧凝重缓慢，演员戴着面具通过肢体语言来表演，有着强烈的风格化和日本文化注重的仪式美。能剧的形体表现简洁抽象，而且压抑，一般人是很少有耐心欣赏其中秘而不宣的神秘美感的。 雪淞喜欢能剧中的华丽、慎重、温暖以及生活气，她特别选了中国题材的《杨贵妃》，但申墨还是忍住不了冗长的灵魂刻画和心理表达，雪淞看着他无聊的睡姿，甜蜜地笑了。 “人家说来日本只有两件事：看樱花、购物，你偏要看这么折磨人的东西”，走出剧院申墨边打哈欠边埋怨，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雪淞，你确定不要在新剧院工作吗？我觉得这是你热爱的东西”。 “……我不是没看过能剧嘛，看看怎么回事，呵呵。谁让你这个季节来啊，没有樱花看，那……我们购物吧”。 于是接下来二人买了一堆礼带回去的礼物，雪淞给丹丹、申丹、室友、同学多数买了化妆品和小饰品，给辛少青带了很多歌舞伎和能剧的资料片以及周边纪念品。她给自己买的东西不多，倒是选了好几件Hellokitty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