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六回 鸳鸯惊起水流长 扮猪吃虎(一)
顾家琪本来不笑了,却觉得新郎扮相的司马昶这刻表情可爱到爆,真是不笑都对不起自己。顾家琪咯咯笑,连交杯酒也因为笑意,抿了一小口就没法再咽第二口。 她想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吧,无缘无故地也能笑个不停。 司马昶伸手卡住她的颈部,俯身吻住她,外人看来就像他挡不住新娘娇艳动人的美。 顾家琪却知道不是,她有点慌,手脚不由自主地微微发凉发抖,她睁眼看着他,司马昶微微退开,脸色微白,神态尚安,他冲她安抚地一笑。顾家琪紧缩地心轻轻放松,手掌缓缓松开,朝旁边使个眼色,鸳鸯珠玉开始赶人。 窦鱼龙等人还想再闹,但见赶人的是新娘的近身丫环,心里先怵了,稍说几句恭喜的话,众人转向正厅继续转宴席。 门关合,屋里仅剩他们两人,顾家琪站起来扶住他:“怎么样?” 司马昶抿唇笑看她,轻轻摇头。顾家琪顺着他的意思,把人安置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司马昶的指尖逼出几滴黑汁,她用水晶杯接着,心里大骂特骂,可能是景帝,更可能是太后,说不定是二皇子,更有可能是自己这边的人。 顾家琪从暗袋里拿出解毒丸化水,喂他喝下,司马昶脸上血色微微回转,他眼里没有行礼时的精神,他气弱地说道:“抱歉,我答应给你一个无忧的婚礼。” “犯傻呢,这样已经很好了。”顾家琪倾身在他微冷的唇上吻了下,看着他的眼微笑道,“我很高兴,也很开心。从来没人像你这样待我这般好,谢谢。” “真的?” “真的,你好好休息。有话明天再说。”顾家琪帮他拉好被子,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 烛火结噼剥一声,顾家琪猛地惊神睁眼,摇头甩去脑中的迷雾,暗道好厉害的毒。她吞下两丸清毒剂,看向床上青年。司马昶脸色半黑,因为手握手帮她驱毒,他体内残毒反扑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顾家琪发怒,重新给他喂药。 司马昶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沉静,目光温润,忽然道:“我在想,你要是这样只念着我一人,我就是毒死了,也欢喜。” 顾家琪莫名地心软又心酸,低语道:“我答应你便是。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你该好好爱惜自己。” “你骗我。” “你还想我怎么样?” “你都敢去嫁人了还不许我算账?”司马昶愤愤地喊了声,忽而醒悟,又逼黑脸色,装出一副虚弱的寻死样。 顾家琪忍不住笑,狠狠地拧了把他的手,站起身。 司马昶一把扣住她的手,忽地又急急放开,眼神有些慌乱后悔,恐惧地看着她手腕上的红印,好像他又一次谋杀了她一样。 只是一个小玩笑,竟伤害他至此。 她强迫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明知他的心意,搅混一团水,最后又另嫁他人。 他也忍了,还自己编理由给她找台阶。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世上唯一用最简单的理由关心她的人,不会为名利权或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伤害她的人,她可以相信的人。 她对她的敌人,都比对他好。 顾家琪心里钝钝大动,深吸一口气,指头上珍珠凤冠,道:“帮我取下来。” 司马昶照做,顾家琪又动手脱霞帔,司马昶以为她要睡觉了,能帮忙的时候帮一把,解掉束缚,他起身下地,让出象牙大床。 顾家琪差点儿笑出声来,她拍拍床沿,司马昶听话地坐下来,顾家琪环揽住他的劲腰,埋首在他的腹前,轻嗅深呼吸,说道:“很抱歉。”慢慢解释,她那时把手脚都裹上绷带,是在捉弄他,没那么严重。 “我一掌就把你煽晕了。” “你要记得对我更好。” “那我们不吵架。”他什么也不愁,只怕她再惹火他,他没控制住自己而伤害到她。 “嗯,我们不吵架。”顾家琪合眼答应道,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软柔得叫人沉醉。 顾家琪睁眼,司马昶很尴尬地移开几分,对上她,他的自制力总是为负数。顾家琪笑,吻他的脸,吻他的唇,手脚轻快地在他身上点火。 司马昶跳起来:“我出去。” 顾家琪怒拍床板,丫的敢让她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这辈子都别想进她的房了。 司马昶背转过身,脸色青红速换,不敢看她,道:“你、你身体不好。”确切说,他需索无度,她无法长期承受。 顾家琪下地,舒展手臂勾住他,在他耳边轻舔低低诱惑道:“那你轻点,嗯?” 司马昶欢喜地抱起她,换了个体位,变成女上男下,他扶着她的腰,乐滋滋地注解道:“这个姿势你不吃力。到天亮吧?还要,那到中午好了。” 顾家琪瞪他,司马昶无辜状,自己答应的嘛,不许生气的。 丫的怜惜这小子,倒霉的是她的自己。顾家琪磨牙,咬他的rou,要是能咬一口下来就解气了。 天色微亮,外面响起轻微的动静,一道辩不出男女的粗嘎声音传入室内:“东宫。” 什么意思? 顾家琪瞬间清醒,使劲推还在兴奋折腾她的强人,司马昶不满足地咕哝,是说昨晚下毒是太子的人。 “那你还不去搞清楚!”顾家琪火大,有完没完,搞得好像上辈子没玩过女人似的。 司马昶气哼哼地放开人,随便披了件袍子,走出门,吩咐事。 外面守卫的人纷纷惊动:不可能,东宫和海郦两府是合作关系,有海郦支持,东宫太子才有足够份量的筹码,在太后、二皇子的逼迫中,立于不败之地。 换句话说,没有海郦支持,不出三年,东宫太子就会被太后、二皇子玩死。 司马昶不快骂道:“问我,要你们干什么?” 众人安静,速离。司马昶喜滋滋地爬回床,抱住新娘啃,道:下面人会查的,咱们到晚上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浪费大半夜,要补全。 顾家琪恨恨地磨牙,他给她等着,等她有力气看她怎么收拾他。 就在司马昶以为这天没事能打扰他们两人的新婚头天时,外面又响起一道声音:“爷,夫人,鸳鸯珠玉来报,池老夫人被害。” 卢总管站在楼外小道,运气问,怎么回东宫。 司马昶咒骂了一句,没好气道:“就说我们死了。让他看着办。” “等等,”顾家琪全身酸软无力,嗓子也发不出多少声音,司马昶心疼她要拉伤声带,给她喂了点莲子蜜润喉,道:“我知道分寸,你急什么。” “我怕啊,咱们那位皇帝陛下派个刺头调查老太太的死因。闹得全京城皆知。不利。”顾家琪安抚他道,“呐,以后再补,今天先忙这事。” 这京城是景帝、太后的地盘,司马昶也没绝对把握控制局势,同意顾家琪的话,起身处理此事。 等到两人收拾整齐赶到池府,刑部已责成大理寺丞卞衡安、六扇门捕头谢天宝、锦衣卫等三部联手调查池老太被害一案。 池府里闹哄哄的,哭声争吵声阵阵。池老太师推开人群,迎向两位新人,道:“贤孙婿辛苦。”对于女扮男装的顾家琪,意思到就成了。 司马昶微点头,责道:“如何报官了?” 池太师苦笑,他怎么不知道这事报不得官,奈何啊,宫里自有安排。他一生尽忠朝庭,如果他自己被贬官被抄家,不过宦海沉浮的归宿,却是八十老母亲遭罪,真是叫他心灰意懒。
“你选的好皇帝。”司马昶不客气地说道。 池太师神色一惊一白,眼里闪烁,没再说话。 “先封锁消息。”顾家琪吩咐其他人,“叫她们滚回自己房间。留点气力,分家产时嚎。现在装屁。” 顾家琪的话干脆直接,就像在池府女眷脸上煽耳光一样,让人感到火辣辣的羞。 池家三位夫人低缩头,把闹场的人赶回各自院落。 池家大院空静,卞衡安吩咐六扇门衙役捕快,先问昨夜巡房守卫,搜查池府各角落,忤作抓紧时间验尸。 池老太师走过去拦道:“住手。” 卞衡安向老长官行了个礼,池老太师沉声道:“家慈寿终正寝,不要查了。让她安安静静地去吧。要有话,让你上司跟老夫说。” 池老太师以母亲德高望重不该受辱要求时人尊老爱老为由,阻止案查。 卞衡安态度不好强硬,锦衣卫这边可以不卖太师老脸,但不能不顾忌海陵府郦山府,两位新人以晚辈之态,大清早赶到这里,总不会是欢迎他们查出案情真相的。 就在这时,有个烧火丫环喊道:“三太太干的,昨晚奴婢起夜,看到三太太在老夫人的汤里加东西了。” “谢捕头。”卞衡安吩咐道,并冲老太师揖礼,尸骨可以不验,这有人证指证,疑犯却不得不查。 池老太师脸色灰败,摆摆手,让池家家仆让开路。 谢天宝带着人冲向太师夫人所在的院子,一阵嘈杂的女子惊叫怒骂后,潘氏院落的一个老婆子喊道:“花盆下面,灯笼桔那盆,三太太在那里埋东西了。”声音之尖细,生怕外面的刑部官员听不到声音似的。 六扇门的人翻找出一包药粉,拿到卞衡安前头,经验证:砒霜。 另有丫环道,顾小姐嫁了,池家三位太太就开始报复老夫人,不给吃喝,老太太自己出院落,又拿藤杖抽人,还在院子里喊,要老太师休掉太师夫人。 她确实听到:三位夫人在说一定要整死那个老虔婆的话。 府外捕快也追查出砒霜来源,昌平药房掌柜指证,池家三夫人院里伺候的粗使婆子古妈半个月前到他铺子里买过半斤砒霜,说是要药耗子。 人证丫环婆子数人;物证一半毒药来源确信无疑;杀人动机,潘氏唯恐失去太师之妻位,怨忿婆婆苛待,心生歹意,毒杀婆婆。 一桩没有疑问的不肖媳妇不堪虐待投毒杀恶婆婆的重案,因为池家家仆良知集体醒悟,不到一个时辰,宣告破案。 “卞大人,还等什么,揖拿凶犯!”锦衣卫副都指挥使要刑部迅速结案,卞衡案摆手,这案子还有疑点。他道:“带太师夫人。” 池家大院成为临时案审大堂,捕快依据礼节恭请潘氏出堂,潘氏却一副惨遭女牢蹂、躏的乱样,哭天抢地,大喊冤枉。 “这位大人,臣妇贵为朝庭一品大员夫人,岂会做出这等没天良的毒事。”潘氏指天咒地发誓,昨日喜宴,她忙着招呼客人主持大务,哪里有空去婆婆院的厨房下毒。 卞衡安问道:“请问夫人为何不给老夫人进晚食?” 潘氏大喊冤呐:“嫡外孙女出嫁,小姑娘不仅嫁得好,还以正妻身份出嫁,老太太心里高兴,胃口也好,比平时多吃三碗饭,臣妇担心老太太积食,有违太医嘱咐,因此,命厨房不送夜食。大人,这事可以到太医院查医案,臣妇绝无半句虚言。” “那甜汤,是谁准备的?”卞衡安有条不紊地按顺序排查。 昨日海郦大婚,池府也热闹,各院落忙着招呼走人情的客人,池老太那边基本没人搭理。平日里,也是顾家姑娘的丫环贴身侍候的。池老太少使唤儿子媳妇院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