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九回 越禽声里春光晓 莫欺年少(下)
障碍物消除,忠肃公夫人出声道:“俊儿,这位是你未来的媳妇儿顾小姐。” “在下夏侯俊,表字长卿,见过顾小姐。”夏侯俊上前两步见礼,其人神清气朗,俊雅有节,恍然一笑,有如冬雪初霁,单从他这皮相看,这位贵公子很是讨人喜欢。 顾家琪福了个身,夏侯雍的母亲岑氏发出短促地激愤地叫声,晕了。 “娘!”夏侯雍大叫,扶起母亲。 乌氏起身跪下认错,她没管好内宅,请婆婆大人责罚。 忠肃公夫人面色未变,淡然道:“带下去吧,别让贵客笑话了。” 乌氏拜谢,方起身,命仆妇抬走岑氏,并跟随出堂,夏侯雍追着跟上去,从粗使婆子手里抢回母亲,氏说教几句,夏侯雍回吼闭上你的臭嘴老女人。 几个武仆很有经验地围住岑氏母子二人,不消片刻将夏侯雍制服,带走了。 正堂前的雪地恢复平静,除了一些凌乱的痕迹。 忠肃公夫人再向顾照光微微欠身,致歉:“顾总督,贱婢不知礼数,见笑。” 顾照光微笑还礼,道:“老夫人客气。” 忠肃公夫人含笑,道:“二娘,把你的小媳妇带去认认新院子,我和总督大人还有事谈。” 顾照光刚笑了口,忽觉奇怪,问道:“远山不太明白老太君的意思。” 忠肃公夫人拿着小姑娘的名贴,道:“我夏侯家既收了你家孩子的名贴,必然把她当作自家孩子一样教养,绝不会让她做出类似她亲娘那样的丑事,顾总督尽可以放心,老身这点保证还是给得出的。” “老太君可能误会了,”顾照光已经笑不出了,“远山没有请外人管教女儿的意思。” 忠肃公夫人七平八稳地,一点也不动气,道:“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顾总督可不要忘了初衷,孩子现在小,还有机会改好;再大些,你便是倒贴金山银山,这京城只怕也没有你女儿的容身之地。” “远山叨唠了。”顾照光忍着怒气,抱起女儿,拿回女儿生辰八字名贴,告辞。 夏侯俊欲追,被其祖母拦阻。夏侯逊代为送客,到大门处,他道:“大哥,我娘就那个脾气,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顾照光压下怒容,道:“三弟,雍侄很好,不过,大哥家里早有安排、” 夏侯逊苦笑,道:“大哥,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只当我儿子没福气。” 顾照光用力拍拍他的肩,因为情绪激动,说不出别的话。 夏侯逊也和他换拍臂膀,道:“大哥,我明日启程回宣同。大哥可有什么要交待?” 顾照光微微颔首,道:“路上多小心,到时我们兄弟几个再喝酒。” 两人又交握重拍肩臂,夏侯逊回府,顾照光携女上马车。一路,顾照光还在沉思今日所受之辱,神色愈发地糟糕,忍不住捏碎了一块车板。 顾家琪状似吃惊,摇着顾父的脖子,问道:“爹爹,为什么生气?” 顾照光敛了怒火,解释道今天他们是来谈她的婚事:“夏侯家提出要阿南入忠肃公府由她们管教,方肯应允;夏侯公夫人性情坚吝寡义,比之池家的老夫人更难相处。为父拒绝了。” 顾家琪微点头,道:“爹爹不必为难,这亲事本就是夏侯家强求的,他们既不欢喜,那就赔些财礼给夏侯三叔,阿南也省得和赵家小姐争。” “也好。”顾照光从另一处说自己的看法,“为父看夏侯俊一身修为,急切冒进,境界未至,难成大器,非良配。” “顾伯伯,那个老夫人是不是功夫比您还高?为什么她能这么牛?”谢天宝百思不得其解,忠肃公夫人也太有恃无恐,不给人脸了些。 顾照光解释道,忠肃公夫人架子端得高,并非她武艺高超,而是夏侯一族先辈曾给族人挣得一块丹书铁券,萌荫三代。 丹书铁券,亦称免死券。 顾照光想给女儿多份保障,是以打从夏侯雍开始逼婚起,就未拒绝;并携厚礼,亲自登门与忠肃公一府谈婚事,他姿态放得低,反而助长了忠肃公夫人的气焰,平白地受了一顿窝囊气。 谢天宝想了想,道:“顾伯伯,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南的,那个叫阿俊的男人不是好人。您别把小南许给他。” 听小宝说起夏侯家两兄弟在后花园的玩闹,顾照光哈哈笑两声,对京中大少的游戏,他并不以为意,想来当年顾府的人玩得比夏侯俊更狠更猖狂吧。 “爹爹,阿南还没游过京城呢。”顾家琪转了个话题,和谢天宝一道眨巴眼瞅着顾总督。 顾照光又笑,道:“好,爹爹就带你们两个瞧瞧这京里最有名的金麟池。” 傍晚,仨人兴尽回到行馆,听管事说,顾侍郎等候多时。 夏侯府的确没有意向与顾府结亲,顾照光走后不久,忠肃公府就对外宣布亲事不成的消息,第一时间表明态度,坚定立场。 顾侍郎听说了这事,他是来接顾家琪住回侍郎府的。他劝道:“远山,你既能去求外人,如何不能到我府上?”
“大哥,侄子侄女的前程要紧。” “若仅是因为如此,那你可以放心了。三公主重新接纳你侄女。国子监那头我也打过招呼。”顾侍郎道,“大哥府上,虽然不如你这做爹的亲厚,也不会让顾家人受气。” 顾照光甚是感动,顾侍郎见状,捶了小弟一肩窝,逗逗小姑娘,塞了封红包:“你伯母包的压岁钱。” 顾家琪露齿而笑,道:“谢谢大伯,大伯母。” “早搬早省心。”顾侍郎再嘱咐一句,顾照光点头,回头吩咐众人打点行李。 这晚,顾家琪重新住回侍郎府。 放置好行李器具,青苹青菽又回到小姐房间,侍候她睡下。 琼园的对面,乌漆抹黑。顾家琪坐在那儿,平视,脸上毫无睡意,两丫环神情一禀,紧张而问:“小姐有何吩咐?” “你们可有心仪之人?” 青苹青菽猛地跪下,磕头道她们绝不敢与人私通,请小姐明查之类的。 顾家琪也没多说什么,道:“那你们去侍奉爹爹。” 两丫环趴跪在地上,半晌不出声。顾家琪疑惑,低问道:“你们不愿意?” “不,不是。回小姐,婢子愿意。” “那就起来吧,打扮打扮。”顾家琪想了想,又说道,“爹爹要问起,就说我这儿有新丫头侍候了。” “是。” 丫环倒退,轻合门。 当夜无话,隔天一大早,青苹青菽来给小姐梳洗打理时,都已换上妇人打扮。 顾家琪从镜子里打量她们几眼,轻淡地问道:“都侍候了?” 两丫环互看一眼,面红如朝云。青菽毕竟性子强些,她道:“这种事,这种事不好小姐来提的。” 青苹懂得个中规矩,尽管羞赧,还是尽实相报。昨晚,顾照光见两丫环去而又返,果是问过话的,她们依言而答;沐浴时,由青菽侍候;休息时,是她在侍候;顾照光并未生厌不喜。 顾家琪微点头,道:“爹爹在京这些日子,你们要多用心。” 青苹青菽同应声,青苹跪下,垂头问道:“不知小姐可要、可要婢子饮药?” “你们多给爹爹添些孩子才好,以后这种药不药的,就不要问了。” “谢小姐。”青苹青菽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顾家琪摆摆手,道:“去挑两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