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世
宣国的晚春已经初感闷热,天空中乌云密布,突然一声炸雷,暴雨不分丝缕,像整块幕布沉重地覆盖下来。 国师府铭瑄院的主屋中,一股药味和淡淡血腥弥漫在空中,淡淡的青烟寥寥升起,长塌上躺着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美妇,眉目如画,柔美温婉,眼角下落着一颗泪痣,此时却是气息游走,颜色惨白,深陷的眼窝孱弱的看着一旁站着的女童。 “娘,您想说什么?” “你们都出去吧。”年轻美妇对身旁伺候的人挥了挥手,除了女童其她人都退了出去。 年轻美妇勉强撑着长塌做起来,女童连忙给她身后垫上垫子,“娘亲,李道长说了,您刚生产完需要静养。” 年轻美妇微微摇头,勉强笑道:“为娘知道自己的身体,两年前原本就在鬼门关走一遭了,这遭怕是不好了。” 女童摇头,“娘亲切莫说这样的丧气话,两年前您身中剧毒,都能挺过来,这次也一样。” 年轻美妇似是叹了口气,伸手摸上女童连脸颊,神色却是微微一黯,沉默片刻道:“凌尘,为娘柜子里有一个小盒子,你拿出来吧。” 名叫凌尘的小童有些疑惑,却也是照办了,箱子里是她娘亲的一些体己,几年都不会打开,她想着许是要去了,对自己有些交代吧。 柜子里有好几个盒子,美妇在一边道:“最里面那个盒子。” 凌尘将盒子拿出来,递给她娘亲,“娘,给你。” 她娘却没接,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把精巧的金钥匙,递给凌尘,“打开看看吧。” 凌尘狐疑的将盒子打开,里面却并非她想象的东西,两个普通的锦囊,和一个被拴在银链上的小半截白玉钥匙。 “娘,这是……”饶是凌尘再生为人,也猜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 年轻美妇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有些落寂,有些无奈,她望着窗外的雨,似是回忆起往事来。 “四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从一个嬷嬷手里将你抱回来。”她顿了顿,见凌尘没有出声,接着道:“四年前我的亲生女儿出生不到一个月就夭折,害怕国师爷怪罪,正巧有位嬷嬷手里有个一个月多的女婴,我就偷偷将她抱回来养着。”说到这,她又是落下两行清泪。 凌尘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原本她就不是原装的易凌尘,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也不是太难接受的。 “这么说,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了。” 美妇看见凌尘淡然的样子,张了张嘴,神色越发的暗淡,却无法再说出什么来,只是哽咽的点了点头,“这里头的东西就是当年你身上带着的,娘从未动过。”正说着却是猛地咳嗽起来,凌尘连忙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过了半天,美妇才缓过劲来,微微睁开眼睛,却没有半分朝气,费力的抬起手,凌尘连忙拉着她的手,从门外喊了声:“飞舞jiejie,快些去请李道长。” 门外慌忙应了一声。 “娘,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只我一人。” 她用尽所有力气握着凌尘的手,眼中有不甘,有恨意,有愧疚,最多的却还是无奈,“凌尘,娘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你才四岁,你七哥也才六岁,十一才昨天出生,娘实在是……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我和哥哥会照顾好十一的,娘放心吧。” 美妇无力的靠在榻边,闭起眼,却是突然道:“记住娘的话,宁为穷人妻勿为富人妾,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你切莫像娘一样,活的像个笑话……娘……对不起……对不起你们……” 凌尘看着渐渐失去生气的美妇,缓缓合上她的眼睛,平静的可怕,一个生命消失了,她没有太多的伤心,像这样安静的死亡,说实话,在她看来莫不是一种福气。 “苏姨娘,我会让那些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也算报答你这四年的养育之恩了。”凌尘看着这个和自己的亲妈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心里也有些难受。 李道长来的时候,苏姨娘已经去了,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这样一个在豪门大宅中不多见的好人,却是也不得长命。 第二日,雨过天晴,空气中也透着几分湿润,一场大雨洗刷了这几日的闷热,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苏姨娘去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国师府,国师府里的六位姨娘一下子活泛起来,在这个没有主母,甚至连个侧室都没有的偌大国师府,只有七位长相极尽相似的姨娘。 不过这姨娘是往好听了的说,其实也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姬妾,玩物而已。 在另一处院子里,一个身着水蓝长裙的女子,挽着少妇的发髻,容貌和苏姨娘有八九分相似,眼角下也有一颗泪痣,不同于死去苏姨娘的温婉简约,虽然容貌相似,她却给人艳丽无双的感觉。 她拿着一把编着金丝的剪刀,随意剪下一朵盛开的月季,凑到鼻尖闻了闻,笑道:“今日我觉得身子舒坦的很呐,潘嬷嬷,你可知为何?”说着将手中的花交给身后一个嬷嬷手中。 那潘嬷嬷将花放进挎着的篮子里,露出笑意,脸上细密的褶子都挤到一块去了,“赵姨娘说的是呢,今个儿老奴也觉得神清气爽的,特别是打北边传来的空气,格外清新呢。” 赵姨娘又剪下一支月季花,俏皮的扔进篮子里,笑道:“苏姨娘难产而死,也算是对府上有功,怎么着也得去瞧瞧,不能让人落了话柄不是。” 潘嬷嬷笑道:“您说的是啊,怕是其他几位都要去呢。” “苏meimei那儿常年冷清,这一死,却是要热闹一番了。”赵姨娘虽是笑着,但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而此时,在铭瑄院,凌尘正躺在长塌上,逗弄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婴儿,笑眯眯的对身边站着的一个十来岁的俏丽丫头道:“半夏,你说这小家伙还真能睡,怎么逗都不肯醒过来。” 半夏看着自家小姐一夜之间就恢复往常一样的笑容,有些担心,“小姐,您没事吧,若是伤心,您就哭出来。” 凌尘背着身子一边逗弄婴儿,一边对半夏道:“为什么要哭,若说伤心的话,昨晚上已经伤心过了。”说完,又猫着腰,笑眯眯去戳她家弟弟的小脸蛋了。 半夏被凌尘说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想着只要自家小姐开心就成,也傻呵呵的笑起来。 “对了”凌尘突然抬起头来,“哥哥呢,怎么还没回来,信送到了没。” 苏姨娘的大儿子易景旭,在府中排行老七,对易凌尘特别好,也是特别的孝顺。
半夏想了想道:“旭少爷怕是已经在路上了,校场离这里还有些路程呢,去一趟就得一天一夜,这一来一去怎么也的两三天啊,您在等等。” 一夜的时间,灵堂已经在铭瑄院准备好了,铭瑄院到处挂着白绫,所有鲜艳的颜色都收了起来,院门口挂着两个大白灯笼,一院子的婢子奴仆都穿着素色麻衣。 大门被打开,一个十二左右的秀丽婢女,看见榻上的凌尘有些意外,也是,谁家死了亲娘也不可能是这个反应,她看着旁边站着傻笑的半夏,皱了皱眉头,“小姐这是怎么了?” “啊。”半夏被她问的有些奇怪,“小姐好的很啊。”说罢,她问道:“立夏jiejie,外面的事情都好了?” 立夏点头,对凌尘道:“小姐,小少爷到了喝奶的时间,奴婢抱他去奶嬷嬷那边。” 凌尘郁闷的看着床上依然睡的雷打不动的婴儿,挫败的让立夏将她抱走,这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寅时了(3点)” 凌尘懒洋洋的看了眼窗外已经西斜的太阳,点了点头,“你们先去忙吧,我再睡一觉。” 立夏和半夏对凌尘嗜睡已经习惯了,行了一礼,纷纷退下。 凌尘却并没有着急睡下,而是拿出昨天晚上苏姨娘给她的小盒子,虽然她并没有打算弄一出寻亲记,但好歹也的弄清楚不是么。 打开里面一个锦囊,只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关山曲洲东固城徐秋眉 凌尘看罢将纸条放下,又拆开另一个锦囊,还是一张纸,但看字体明显和上一张不同。 只写着:慎用异能。 凌尘皱了皱眉头,这遗言还真是能省则省,不过能说出“慎用异能”应当是这个身体一出生就跟自己一样具有异能吧,她感觉写这四个字的人,应当对异能是有所了解的,不然如何会说“慎用”二字。 将纸条装进锦囊,放进小盒,拿出里面那个小半截的钥匙,仔细观详起来。 钥匙大概有三分之一长短,白玉制成的,触手升温,可见是上等的好玉,断开的地方切口整体,似是故意切开的。 凌尘从抽屉里拿出放大镜,凑近看了看,白玉的钥匙上还刻有繁杂精致的花纹,仔细看去,那纹饰与常见的都不相同,而且都是一笔刻成,行云流水,应该是个雕刻的高手。 她拿着钥匙走近窗前,映着阳光,钥匙上闪耀着一层淡淡的光华,玉质毫无瑕疵,通透莹润,就算是凌尘见惯了各种珍宝也不仅咂舌,真是浪费,这样一件臻品竟然被生生断开,可惜啊。 暂时搞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和用途,她并没有将其戴在身上,仅凭这件东西,凌尘隐隐觉得本体的身份应该并不普通,她也不想参与道这些麻烦事当中。 伸出白嫩的小手,眼中闪过一丝紫光,手上立即闪过一丝电光,伴随着一声电击声,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好弱。”凌尘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小手,喃喃道:“这世没有充电的设备,电能增加的也太慢了。” 乙庚肆己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