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月下私会

    夜色，像块宽大无比的幕布，悄悄地拉开，罩住了整个王府。

    一轮圆月从东方蹦出，像一只银盘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光从这只银盘抖出，撒在静香斋树林后的石板小路上，与石砖的淡淡折光交相辉映，整个树林显得格外宁静、清幽。

    树林边上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阵阵清风，吹动了他们的衣摆和鬓发，带来阵阵的衣裙摩挲声和淡淡的檀香。

    三少爷常年随老太太在家庙礼佛，身上用的就是这种香。

    李锦儿此时鼻尖里溢满着这股让自己眷恋依赖的香味，柔柔地低垂着头……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心扑在春杏身上，竟然不知不觉地把她心心念念的这人给彻底忽略了，现下猛然见着了，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俏脸一埋，心中思绪万千……

    钟久礼见眼前娇美俏丽的小人一见自己就低下了头，以为是害羞了，心里一甜，便伸手握住了对方的一双柔荑，李锦儿匆忙想缩，却被握的更紧了。

    一声熟悉的“锦儿”在头顶响起，李锦儿当下心神一震，忍不住将头垂的更低了，只听握住自己的那人又道：“委屈你了。”

    眼泪“唰”地一下自李锦儿脸庞滑落，多日来的忐忑不安在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前轻易地爆发了。

    “别哭，是我不好，”钟久礼慌忙去擦李锦儿脸上的泪水，“都怪我这阵子太忙，没顾忌到你，等过两天风声过去了，我就去跟我娘提你的事，把你要到我院子里来伺候！”略显笨拙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

    可这股力量却没有到达李锦儿的心里，她此时被这句话一瞬间击醒了，连忙抬起一张带着泪痕的俏脸，“别，爷您可千万别去说，您要是去说了，您叫奴婢还怎么活在这王府里啊！”

    钟久礼皱眉道：“怎么不能活？有爷在，你还怕谁欺负了你不成？！”出口的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当然信爷，信爷能护的我好好的，”李锦儿只觉身心一阵无力，这个男人终究不是长于后宅，终究不懂得半点后宅里的忌讳和丫鬟们在夫人心目中的地位，她只能顺着钟久礼的话哀哀地劝着：“可爷若是告到夫人那里了，在夫人眼中，奴婢就是个‘勾引’爷的下贱胚子，到时候奴婢还怎么去爷身边伺候爷啊？”说着，低垂了头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其实是想掩下失望落寞的神情。

    清幽冷淡的月光横亘在两人中间，两个互相爱慕的人相对无语。

    望着李锦儿明显瘦削了不少的肩膀，钟久礼把本欲反驳的话收回在口中，咽了下去，又顿了一会儿柔声道：“只要能让你来我院子里伺候，让我干什么我都甘愿！现下我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求我娘……可是既然你不愿，我也不能逼着你……”

    钟久礼自顾自地想歪了，李锦儿一听话音不对，马上打断了他：“爷，奴婢绝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愿意的，只是奴婢不想背着一个‘勾引主子’的名声在王府里生活，这可是会毁了奴婢一辈子的呀！”说着，又戚戚地哭了起来。

    钟久礼一见李锦儿又哭上了，心底升出了一丝厌烦：女人就是爱哭哭啼啼的，赁的麻烦！

    本来对好久不得见佳人的那一点思念和痴情，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钟久礼也懒得再劝李锦儿，一甩手道：“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你我男未婚女未嫁，虽两情相悦却从未做出过什么苟且不合体统之事，怎么就是‘勾引主子’了呢！你若是不愿，直说就是，何必说这些假话哄骗于我！”说完，一转身走了。

    李锦儿没想到钟久礼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当下呆愣愣地定格在了原地，凝着一双水眸望着钟久礼一点点消失在了石拱门口，连出言相留的话都忘了说。

    这个就是她日思夜想了整整两年的男人，她为了他咬牙挺过了一个又一个担惊受怕的夜晚，为了他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上门提亲的男子，错过了她最好的年华，如今全府上下暗地里都在传她已是三少爷内定的通房，她是嫁不了别人了，她的一生只能给他，可到头来，他留给她的竟然只是这样一个决绝的背影……

    晶莹剔透的泪珠渐渐蓄满了李锦儿的眼眶，一时间远处的楼阁屋宇，近处的花丛树木，都刹那间在她眼前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漆黑的夜，李锦儿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梅花树下，双手捂脸，任冰冷的泪水无声划过指缝，打湿在她前胸的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