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日之后
次日清晨，王府后宅北院。 两组小丫头在赵mama、秦mama和李mama以及厨房来验收银器的几个管事mama们的注视下，分别交上了一箱子银器，然后恭敬地退到了一边站好。 赵mama睃了眼人群之中站着的兰花，只见她一脸疲态地站在土妞旁边，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倒下似的。 其他十几个小丫头也俱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战战兢兢地站在台阶下。 “把盖子打开。”赵mama一声令下。 一旁的小丫鬟赶紧上前，打开箱盖，露出里面擦的干干净净的银器，小丫鬟不敢怠慢，连忙认真察点了起来。 刑房的陆mama，今早她已经去通过气儿了，赵mama不禁心中暗叹，一会儿又将是一幅哭天抢地的场面，年年如此，自己的心早已硬到不为所动了……唉…… 陆mama是刑房的管事mama，也是在府里干了多年的老人了，北院的“一月之试”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二话没说，当下给了赵mama一个了然的神色。 “今年的这顿板子，上面可有什么交代？”陆mama的言下之意是：是脱了裤子打，还是垫上层棉裤再打，还有，用不用再加些其他的刑罚…… 如果赵mama说“没有交代”，那就看挨打的那个人上不上道，舍不舍得花银钱了，给多少银子，就给她留几分命。 如果赵mama说“有交代”，那就直接是一副草席卷了的事儿，说明这人不是外边派来的jian细，就是心思过于活泛之人，反正是万留不得在王府之中。 可今年…… “脱了打，留七分命。”赵mama低头凑在陆mama耳边说道。 陆mama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就转身回屋去吩咐底下的婆子们了。 看来今年这个人是上面看重的人，要不然不会特意嘱咐留七分命，而脱了裤子打，就是想给她个震慑，随后再给她个“甜枣”，让她从此对主子忠心耿耿。 陆mama能想明白的，赵mama自然也能想明白，眼下她就看着两个小丫头点完了银器，上前来回话。 “点好了吗，可有缺失？”赵mama猛的从两双眸子里瞪出两道威慑的光，仅仅地盯着小丫头的眼睛。 小丫头吓的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颤巍巍地回道：“点，点过了，共是二百四十件银器，一件不少！” 在场众人均是愣了一下，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固到了极点。 小丫头们吓的一个个都低着头，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当了“城门下的池鱼”。 还是赵mama第一个反应过来，和蔼地冲底下跪着的小丫鬟摆了摆手，小丫鬟赶紧麻利地站起身，退了下去。 “黄mama，你要不要再派个人点一点？”赵mama转身给了黄mama一个眼色。 黄mama乃是厨房的二管事，每年都要陪着北院的人演这一出，见今天竟然破天荒地“银器一件不少”，也不为难赵mama，知道她是怕小丫头从外面买了个假的临时顶上，便吩咐手下丫鬟去上前检查。 过了有一刻钟时间，黄mama的手下过来回话。 北院此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耳际响起，“回诸位mama，两箱银器均已验证完毕，件件都刻着端王府府徽，俱是本府真品，共二百四十件，一件不少！” 小丫鬟的话有如一个炸雷，立时将这些平日如佛爷般不苟言笑的mama们炸出了一道裂痕，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脸上诸般表情精彩的紧。 赵mama和秦mama在又愣了一下之后竟挑眉笑了，好似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般。 李mama眼珠子瞪的老大，猛的瞪向自家女儿，见女儿微微冲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遂强忍着压下了心中惊疑，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玳瑁疑惑地看了眼箱子，又看了眼琥珀，见其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张了张嘴想问两句，顿了几顿，最终还是闭上了。 琥珀从开始到结束一直只盯着一个人的脸色，那人便是兰花，见其从始至终都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累的像是站也站不稳，那一脸病色却并没得到琥珀的同情，反让她感到一阵阵泛恶心，如此jian诡的丫头还是早日打发出府算了！哼了一声，便拉了玳瑁的手回西屋去了。 黄mama不去理会北院人的失态，吩咐几个婆子搬了箱子，告了声辞，也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赵mama也是不愿再呆下去，她还得去陆mama那儿告一声罪，顺便跟她好好地聊聊今天这场古怪又带几分好笑的戏码。 赵mama一走，其他人也就都各自撤了。 李mama给李锦儿递了个眼色，递完便气哼哼地甩着袖子回自家院子去了。 秦mama看两位mama都走了，只留自己在这儿善后，板起张黑脸罗里吧嗦地说了一车废话，大致意思就是“同志们辛苦了”，“同志们仍需努力”…… 说完之后，眼角带笑地看着底下一群小丫头，心想呆久了都快呆得闷死了的后宅，终于又有点“新鲜事”可以让大伙唠唠了！睃了眼依旧站不稳当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土妞身上的兰花：小丫头有点本事，老婆子我一生最是惜才，便保你这一次吧！ 想罢，便冲着兰花的方向飞快地笑了一下，一闪身扭腰离开了北院。 李锦儿在接到了老娘留给她的眼色之后，便一直深低着头不再看众人，恭顺地听着秦mama训话，又在大伙快要散了的时候，才微抬起头来，寻找着那个青色的身影，突然一张蜡黄的脸孔撞进了她的视线，只见那人颤颤巍巍地低头站在最后排的角落里，她病弱得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带走似的……李锦儿正思索着，就见那人猛地抬起头撞上她的眼光，嘴角邪魅一笑，同时飞快地眨了下右眼。 李锦儿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眨眼，那人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弱不胜衣的样子，搭着旁边人的手一步一颤地往北屋走去。 李锦儿眺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纷乱不已，有恼恨、有不甘、有畏惧、有不解、有羡慕……最后还有着点惺惺相惜…… 站在原地呆呆出神了好半晌，她心中的一腔纷乱才渐渐消散，最终化作了一行语言：王春杏，你这个“朋友”我李锦儿这辈子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