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光皎皎
夜里,春杏趟在床上,听着屋里其他几个女孩儿轻轻的打呼声,无声地笑了,这一天她们这帮人可是真的都累坏了,从早上的考验,到一连串的考问,再到下午的“站桩”听“演讲”,最后到领东西收拾床铺,她们的身心都经历了一个小小的起伏。 兰花和桃花的床位换的很利索,兰花一张巧嘴,几句话就把桃花哄着跟她换了,其实桃花刚开始并不十分愿意,她本来是真看好春杏这张床了,留给她妹正正好,不但挨着她不说,瞅上去还挺干净的,不像东屋,外表看着新,内里却都是旧的,不过当她听到兰花说,挨着兰花隔壁住的是李锦儿的时候,就什么都愿意了, 倒是春杏,当下就好奇宝宝了:这个“李锦儿”,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能有这等威力,难道是梁朝版的“春哥”不成? 因为有着春杏的帮忙,兰花很快就收拾完了床铺和柜子,和屋里其他四个人也很快搭上了话,毕竟兰花和她们也算是有过“同窗之谊”,或者叫“同鞭之谊”----被同一条鞭子抽过的友谊。 后来春杏回想起下午她逃出去时,桃花一个人守着两个床位,也没给她来个“先斩后奏”什么的,说明这人还没坏到骨子里,或者说还没傻到不可救药的程度,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来的,真撕破了脸,肯定谁也不好看。 春杏心算了一下,从她们村子里一起出来的,“三朵金花(兰花、桃花、荷花)”加她,这是四个,好像东屋里还有两个,叫什么不记得了,明天问问老兰,反正加起来一共才六个。 本来春杏还合计着大家伙毕竟一个村子里出来讨生活的,还可以互相照应一下,可是经过今天这事儿,桃花和荷花这两朵奇葩,她是彻底不报希望了,一个尖不尖傻不傻,一个太能惹事儿,她这间小破尼庵,可实在供不起这两尊大佛,倒是不知道那两个怎么样,要是人品可以的话,就组个小团体,因为在女人的世界里,从来都不缺“小团体”这种特殊的组织,它极其具有弹力性和不稳定性,但它要是一旦稳定了,就会一直稳定到底! 在来之前,春杏就已经非常清醒:大宅门里的生活是复杂且极费心力的,孤身一人,单打独斗,是绝对玩不转的,如果她想在这里平安干到出府,她就必须得有朋友,或者春杏更喜欢称之为“同伙儿”,只有这样,她才能接着****想干的事。 默默地在脑海里背诵了一遍来之前在土楼时强迫自己背下来的两本医书,虽然有些地方春杏还不太明白,但大部分药草和xue位,还是跟现代的都对上了号的,确定自己背下来了之后,春杏就把这两本薄薄的小册子,火化在土楼后边的茅坑里了。 她不能带有字的东西进王府,像她们这样买进来的仆人,即使瞅着再穷困,行李再少,进门的时候也是要搜身搜包裹的,她要是带这两本东西进去,可就说不清了,她想过送人,作为一个一直都得“算计着钱花”的人,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下意识里第一个想的都是:“不要浪费!” 可是送谁啊,送给谁对自己来说都是个把柄,干脆烧了,反正买书的钱也不是她自己挣的,当然也不是她村里那个便宜娘亲给她的,那个苦命的女人对她很好,她绝不愿意再多花她一分钱,因为她已经占了她女儿的身体,虽然不是出于她自愿。 至于这钱是哪儿来的,两个字:偷的。 对于这件事,春杏一点儿不脸红,反正偷的是她三婶子的,不偷才是纯有病呢。 那天晚上,借着淡淡的月光,春杏在她家房顶上目睹了她三婶藏私房银子的全过程,她就那么憋着气,静静趴在房顶的瓦片上,她三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可惜的是,这个三婶也是个糊涂的,不但没抬起她那颗大脑袋,埋的坑也浅不拉几的,她前脚刚埋进去,春杏后脚就给刨出来了。
春杏什么也没想,她的大脑好像停止了所有思维活动,她只是抱着那个沾着泥土的破瓦罐,机械地动作着……掏出里边的银子和铜钱,放了把沙子进去,再把坑填回原样,搂着钱悄悄跑回自己那个小屋…… 她的心嘣嘣直跳,但她的手却很稳,一整个晚上,依旧是借着淡淡的月光,她把铜钱一枚一枚全缝在了里衣上,又缝了几个贴身小兜放那些碎银子,并分别或绑或缠在身体各部位,以便自己即使大跳,它们也不会发出一点儿声响,做完这一切,春杏回忆了一遍她所做的一切,确认没留下任何痕迹后,才释然地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也是她自穿越到这里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放松精神地真心笑出来,等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满脸泪水:她还是想活啊。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的炕沿上,望着窗外的朦朦白光,一点点染红,染黄,那个景象让她无比平静,她知道是早上了,黑夜终于过去了,说来可笑,是那些钱,那些藏在破罐子里的零碎银锭和几串铜钱,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贪念,有贪念就是还有活下去的欲望。 她想她这辈子是无法抹去这个记忆了。 那个夜晚,月光一直温柔地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