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待到琼林放榜时
第六十九章待到琼林放榜时 容山着人调查完毕便回了萧无悔处,酒楼各处能够射出那等音刃的角度里皆无法藏人,也就是说,伤了长留郡主的紫级音刃,确实是从他们这个包厢射出去的。 萧无悔蹙眉思索半晌,最终抬眼,“想办法找人试一下萧无晴和萧无辰的功夫。” 大家族之女总会修习一些琴画的东西,出嫁之时,契约物便是最不可少的嫁妆。这也是为什么盈久在女性中更为受欢迎的原因,萧家自是如此。七女之中除了萧无悔和萧无良修炼星斗气,萧无辰是水系的魔法师,其余四人全是择了文士的途径。萧无晴是赤级棋师,在萧$猪$猪$岛$小说家算是最不入流的一个,尽管是单蔷亲生,却也不怎的受她待见。 如此下令要查,萧无悔已是有所怀疑。 她不容许有任何超出计算外,阻挡萧琅成长的事情发生。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这是给别人说的,又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 容山点头不问任何原因便要再次离开去办事,刚走出门口却又折返回来,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小姐,今晚可能会有大雨。”容山看了眼窗外依旧月朗星疏的静空,“应该没一会儿就要转阴。” 萧无悔一怔,随即笑笑,点头,容山这才放心转身出去。 他是她小时候在街边捡回来的孩子,当初跟来却死活不肯姓萧,后来见他还算有些天赋。便随手给了本修炼的功法,直到她被断去双腿。这个一言不发的高大男人更是成了她的腿脚,三年陪伴。再形影不离。 那之后夜弁星背上背了荆条在萧家门口整整跪了三天,手捧帝君赐婚的圣旨,身后聘礼绵延数条街巷,白帝城中无人不感叹唏嘘。萧无悔紧闭大门,对这桩亲事却再无期许,人经历过了,心自然就静了,也再没什么可以打得动她。 果真容山离开没多久月亮便隐入云层,夜空顿时压抑暗沉起来。夏日滚滚热气仿佛被压制在一个狭窄的笼子里,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忽而一声惊雷劈下,天地之间的混沌热气像是瞬间找到了出口,蓬勃奔涌宣泄直下,瞬间大雨瓢泼! 萧无悔受伤的双腿开始隐隐做疼,三年来只要是阴雨天便会经历一次,微微叹了口气,兑星立即上前接了容山的位置。把她推进屋内早已备好的热水处温养。 六月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夜里两顷暴雨过后,第二日一早,天就已放晴。 帝国的街道经历一夜冲刷。纯白理石的宽阔路面色泽愈发沉淀大气,奈何昨晚雨如何大,街道之上却依旧未曾堆积任何雨水。一丝雨后清凉暂时赶跑了炎日热气。天还没亮,帝都正中轩辕台处便已经围满了人。 多是此次进都赶考的士子。无他,今日寅时。文考张榜。 丑时不到就已有人冒雨前来蹲点,眼见太阳升起人越来越多,轩辕台前更是人声鼎沸,处处比肩继踵,雨后短暂的凉气儿也一时间被汗水赶跑。 众人之下,有一蓝发男子静静立在一处,淡薄的眉眼凉薄的下唇。佝偻老人站在他身后,不喧哗,不急躁,却更像是一道风景。 寅时刚至,便听得远处一阵鼓鸣,帝国文士最高长官大殿三公嗓音自宫中浩然而起直透过天地云层,威严不容抵挡:“放——榜——” 人群自觉退向两边将道路让开,帝国文官长队彳亍而行,领头一人是名中年官员,绛紫官袍三缕山羊细髯,白面含笑,若美玉。当下便有士子认出了他,不由惊呼,“是璟公!” 三公地位崇高,统领天下文臣。帝国以武定国以文治国,三公与四大公爵并肩,并隐隐有超出之势,甚至可直接影响议会,纵是帝国大事也不经常出面。而翰林周亦璟,便是他们三人的特定代理人,早在洛德学习期间于整个大陆也是赫赫有名,如今更是被看作三公的接班人。 明黄龙纹长卷被渐次卷开,抖展,张贴,三十列数百人的终试成绩被写在上面,由右至左,总分一二三甲,后皆附有生身地点。 各士子立即迫不及待地涌到榜前张望,皆是从第一名往下看起,唯期盼自己的名字能更加靠前一些。 “赤练城李南盛!一甲第一名,谁是李南盛?!” “天,我中了二甲,二甲第七名!” “公子公子,找到了,在这儿!” 每年放榜必是悲喜交加,各种痴傻癫狂不足而论,能够进入终试的皆是帝国才俊,从垂髻稚子到耄耋老人,从满身绫罗到衣不蔽体,却在这一刻,显出同样的,不分年龄与贫富的同一种表情来。周亦璟满面笑容立在一处,手指抚捋胡须,连连不住点头。 “少爷,恭喜少爷,是一甲的第三名!”跟在蓝发青年身后的老人钻出人群,枯木般的眼窝里竟泛出了点点湿痕。 他口中的少爷正是夏言,如此听到也不过惨淡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只垂眸微微叹息,“但愿夏五于地下可瞑目。”和周围高中的士子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表情,若是让人看了,必会认定他已名落孙山。 此等喧嚣直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有了减弱的势头,周亦璟放下手边茶具站起,身侧钟声再次敲响,涤荡悠远,轩辕场中渐次平静下来。 “陛下有旨,明日寅时,在此轩辕台处,由三公主持考校三甲前三十六名士子,以此殿试定位,殿试过后武生终试,有各贵族大臣及家眷参校,戌时陛下于宫中设宴,宴请文武各金榜题名才俊……” 场中之人齐齐下跪,朗声高呼:“赞美洛德!吾皇万岁万万岁!” 容山出去一晚,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熹微,窗外树木全部被洗了一遍,绿的叶,白的花,微微清甜的草叶香味儿。容山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见萧无悔床头幔帐还未曾升起,想必还依旧在睡梦中,不自觉的,嘴边已稍稍挂上暖意。 容山坐到床边,小心撩开帐子,仔细不让晨光落到她脸上。萧无悔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蹙着眉头,与白日果敢判若两人,仿佛在众人眼前藏起的所有苦楚都只能在梦里发泄一般,容山欲伸出手去,却在即将碰触到她脸颊的前一刻生生停住。
床边幔帐里,枯败瑟缩的双腿,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 抚上萧无悔双腿残断处,铁塔般的汉子转过头去,无声无息,却已是满面泪痕。 萧无悔微微叹出气来。 容山顿时一震,忙收回自己的手重新站起,恭恭敬敬立在床边站好,斗气一转,脸上所有污渍水痕全数被蒸干拭净。 “小姐,我回来了。” “可是安排好了?”萧无悔睁开眼睛,双目直直望着帐顶,始终不曾转眼看他。 “都安排好了,明日帝君琼林设宴,文武状元相继考校,贵妃娘娘说等琼林宴上,她会帮小姐探查清楚。” 萧无悔睫毛轻轻抖了抖,再次叹气,“我大伯这两个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倘若真是她们其中的哪一个搞的鬼,直接给找个婆家嫁出去好了。” 这种不安分的因素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 萧无悔慢慢转过头,见容山依旧垂头站在床边,近两米的个子耷拉着肩头,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容山,你今年多大了?” “回,回小姐,今年二十八岁。” “我给你找房妻室可好?” 容山肩头猛然一抖,满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双目瞠裂,满是明红游丝,一双拳头被攥地咯咯直想,砰地一声便在她床边跪了下来,“小姐!” 萧无悔闭上眼,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情绪,唯有暗叹,“你这又是何苦?罢了,我不提便是,扶我起来吧。” 从二楼竹房向外眺望过去,栏外校场上苏锦和萧武略已和众萧家旁系子弟cao练了许久,尽管萧念生每次都恨铁不成钢地说要把她送入军队,却每次要进去之前都会因她闯祸气急揍她一顿,再在床上躺些日子,总之数月拖下来,再加上家中一群女人哭天抢地,最先妥协了的反是萧念生。 想着想着萧无悔便笑了,淡白唇上也透出抹血色来,“也许大姐说的对,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在哪里都没有家中安全。” 正练着拳法忽而鼻子一酸,苏锦一个喷嚏打得极响,一边揉着鼻翼一边暗想,以后果真不能再自己给小狐狸洗澡了。那货见了水跟要杀了它似的满院子乱窜,弄得自己满头满脸全是水,再加上下雨冷风一吹,可不就着凉了。 正想着一鞭子啪地又抽了过来,下朝回来后监督他练武的萧念生一嗓子喊醒了公爵府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 “小兔崽子你又给我偷懒!” 玉盏觥筹同庆时,碧落繁花琼林宴。新的一天,在苏锦中气十足的嚎叫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