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身不由己
叶千绘拿着笔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语气平静地解释了丧尸进化的一些细节特征，不多时就勾勒出丧尸头领的形象。 画完后，她抬头将纸推至对面两个男人手边，伸展了下肩膀，“反正就这么回事，报告完毕。” 顾珩拧眉仔细查看她画出的丧尸，林泽渊则是没把视线从叶千绘身上移开——她这会儿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林泽渊忍不住脱口发问：“没啦？你这都是就事论事，也太敷衍了吧。你自己怎么想的，也说出来参考下。” “你问我咯？”叶千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双腿闲适交叠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我说的话有个屁用，刚刚我怎么不受待见你还看不出来！” “你别放在心上。”林泽渊不以为然，“我家老爷子对你还停留在过去的印象，不清楚你的＋无＋错＋小说＋3Ｗ.＋＋com能耐。” “哦？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的另眼相看咯！”叶千绘笑笑，敷衍而过，却并没回答他的问题。 顾珩听着两人越说越呛，这才把目光从纸上移开，“这都已经四个月过去了，我们也只是勉强接受了末世的事实。现在局面刚稳定，你带的这消息太震撼让基地措手不及没安全感，他们一下子难以接受你也要理解。” 叶千绘心里明白他维护基地的立场，勾唇笑笑，似满不在乎，“说得好像我很在意似的。放心吧，我就是个传话的，怎么想是他们的事。” 顾珩双手交握在桌上，不太赞同叶千绘置身事外的态度，眉峰沉顿，“现在这情况下，能者多劳，以后还有不少用得着你的地方，有什么想法别藏着掖着。” 叶千绘愣了下，再看向林泽渊和顾珩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看她并不仅仅是叶更生的孙女这个身份，无论双方立场如何，能用自己实力得到认可的感觉还不赖。既然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情于理。一味沉默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那好吧。我的想法很简单啊。大家团结起来能杀多少丧尸就杀多少。早日把清河镇丧尸清了。” 她发誓说得真心，可还没说完就听见林泽渊冷笑一声，看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幼稚。“你倒是说得简单……” 叶千绘毫不示弱强硬地反驳回去：“是啊，说得永远比做得简单。要我说，现在最该做的是把基地内部矛盾解决了，可谁有那本事，至少我是无能为力……” 叶千绘一开口语气强硬说到最后有点无可奈何，说完倒是两个男人沉默起来。叶千绘叹了口气。 前世有句话，战争就是当权者之间的游戏，受苦的都是老百姓。现在也同样适用，出血出汗出力的都是平民，资源被基地敛去，所谓的资源最优分配，就是一个文字游戏而已——最优先的是哪些利益集团，答案不言而喻。这样的大环境下，难怪清河镇清剿一直拖到丧尸都进化了还没完成，一点不奇怪！ 半晌，林泽渊避重就轻地说，“你对基地还真有很大怨言啊。” “哪里敢呐，不也是跟你们不见外才吐槽两句么。” 林泽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怂还是装的。对基地有怨言的不在少数，但真正敢跟自家老爷子叫板，一怒之下扬长而去的也就她了，只是真问她想法了，叶千绘又含糊其辞，说跟他们不见外，鬼才相信。虽然这丫头姿态很清高，无心权势，倒是把那套虚虚实实学了个七八成，连他都看不透。 见再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顾珩和林泽渊都不再招呼她，两人头对头研究着那张图纸，讨论起丧尸进化的细节了。叶千绘也乐得清静。还好这种尴尬并没持续太久，不多时就有助理过来喊三人回去继续开会。叶千绘跟在两人后面进入了会议室。 …… 这次进来，那些老头子看她的眼光更为深沉，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简直就像把她看穿。叶千绘打了个寒颤，乖巧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坐在了自己爷爷后面刚添的椅子上。 “你们了解清楚她带回来的具体情报了么？顾珩你来说说。”林烨华点名自己孙子，显然是想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林泽渊很配合地应声，沉稳地站起来，将图纸放在投影机里，“根据推测，现在已经有一批丧尸进化出了精神力，初步具备一定的战略意识，已知表现是会召唤附近的丧尸前来助力并保护自己，同时传达集火目标。保守的最远召唤距离是百米以上，其余未知。” “妈的，还成精了不成！”顾珩的爷爷顾启明没忍住报了个粗口。 叶更生听罢思路清晰地总结问道：“所以它等同于丧尸的指挥官？那初步应对方案有了没？” 林泽渊正想说什么，顾珩先站了起来，“叶将军，变异丧尸的击杀和判别方法，叶千绘功不可没。她这次的经历我觉得非常有价值汇报，请让她把细节复述一遍，我们可以从中获得启发，举一反三。” 此话一出，连叶更生都不禁侧目望向自己孙女，先前他们还真就把她当做个传话的，是的，叶千绘说了自己击杀了丧尸，房建国觉得她有第一手资料，来汇报比较合适。可这话，他并没放心上，只当是房建国对自己示好，把他孙女先弄回基地避难的意图。 他也不客气，对自己孙女也一副命令的口吻，“是这样么，既然如此怎么不早说？现在把你知道的好好说出来。” 你行的，叶千绘心里腹诽。真是用着了才想起她。刚才怎么不说，开玩笑吧。谁正眼瞧过她了，多说一句就被打断，只能问一句答一句，但现在既然他们诚心诚意地问了，大事当前她也不再怠慢。 叶千绘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在镇口一战中已经观察到了丧尸感知范围大约百米，所以回嘉窝堡的路上我注意和它们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是奇怪的是虽然路上没别的人类了，它们还是在往千米以外的村子方向源源不断赶去。” 见众人露出不解的神色，她继续说道：“后来到了那儿。我发现这些丧尸攻击目标很统一。并且移动方向一致。结合起来，我有了猜测，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可以传递集火目标并且请求增援，任何集体中都有头目的存在起到发号施令的作用。 我仔细观察后发现了这只丧尸。他会发出“嘶——嘶”的信号。并且身边有不少同类环绕。我首先击杀了它。虽然很冒险，但是果然蒙对了擒贼要先擒王。然后这些丧尸失去了集火目标，就很好逐一突破。并且之后果然没有更多丧尸赶来。” 叶千绘说得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这些基地高层都有不错的战略素养，一听就知道她所言非假，如此一来他们也是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倒是很合理的推测，应该**不离十。” “照这么说，我是信了。” “小姑娘不错啊，胆大心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此话一出倒是得到不少附和。 丧尸变异太糟心了，好在从叶家这小女娃的叙述中并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只能说她比那些变异丧尸更强！ …… 连叶更生听了这话脸色都好上一点，看向自己这个让他头痛不已的孙女，“照你这么说，这种变异的丧尸头目以后应该成为我们的首要击杀对象。那你说说，这丧尸击杀难度如何？” 叶千绘听了沉吟了一下，并没把话说满，“我只有一次击杀的经验，也许有运气成分，参考意义不大。实践出真知，应该多加练习，应对起来就会更容易。” 虽然她话说得模棱两可，众人听了这话更是高看她一分。开玩笑吧，多加练习？敢情这丫头根本不像正常人把一次次出任务看做生死之搏，而只是试水、练习？这种自信试问有几个人能有。 她不卑不亢，也不是性格谦虚低调，而是根本有恃无恐，那跌宕起伏的时刻被她说得平淡得很，完全没在卖弄自己实力。可在座的哪个不是老狐狸，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这丫头真不简单！ 林烨华早从林泽渊那里知道了叶千绘不少事迹，倒是一直关注着的，这下总是没白费平日的情报，眼看大家都隐隐把叶千绘划到叶更生派系，暗自给他增加了一大砝码，他不得不开口点破一些不为人知的家事。 他用调侃的语气不经意提起：“没想到你家孙女还真不简单啊，现在基地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怎么不安排过来？我听泽源说你孙女还妙手回春救了他一命，一直想登门道谢，你一直说姑娘还在调整适应，要不是今天见了我还不知道千绘都出基地了。” 这话说得真妙，隐晦地指责叶更生以公谋私，纵容自己孙女胡作非为，不服从基地调配，浪费优秀异能者资源…… 至于为什么之前不揭发？林烨华怎么可能长了敌人威风，站出来宣传叶家孙女厉害，不是打自己脸么。就算听闻叶千绘和家里不对盘，她还是个叶家人！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他也正好趁机给叶更生添添赌。 叶千绘一听，瞥了眼叶更生顿时拧起的眉头，眉宇间的痣都愤怒地跳动起来，却紧抿着唇没开口，而下面一溜人都等着他解释呢。她却站起来礼貌地开口道—— “真是不凑巧，我很早就决定出基地历练了，前段时间推了基地工作是在训练营学习开车，我觉得基地外才是战斗前线，如果可以我想第一时间救治伤员，而且我的能力也不仅限于治疗，在基地反而局限了我。所谓能者多劳，这关头也由不得谦虚了，我愿意多出分力。爷爷很赞成我的想法。” 她这番话倒是让林烨华无语了，刚才老老实实在那儿一问一答的还以为多老实个女娃，没想到真让她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而且叶千绘替叶更生说话，不是没礼貌，这种话由孩子来说顿时少了分火药味，他若是再回不免有点没气度。 “叶将军真是教导有方！” “真是将门无犬子啊，叶将军后继有人。” “小姑娘觉悟真高，好好干！” 见两人分出了高下后，叶更生派系的立即接口，不止是拍叶更生马屁，更是涨自己威风灭对方气势。 叶千绘也被这局面搞得有些尴尬，心里不禁有些唏嘘，之前被忽视，现在一瞬间被戴那么多顶高帽子，对官场这套更是有了切身体会，真是领导说你行你就行，让你上位就是一句话的事。 其实她想的再简单不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叶更生和林烨华之间的暗潮涌动，怕的就是自己爷爷被人一激之后出尔反尔，真把她留在基地工作了，只得自己站出来先发制人。并且歪曲了事实，听上去像是叶更生的安排，这样一来叶更生不至于在这番话后再改变主意，那就是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脸了。 叶更生倒是没想到她能想这么深，还以为她说这番话是给自己解围，还挺欣慰地看了她一眼。 一直没说话的顾启明回头看了看自己孙子，这时才开口，“叶将军一向清廉，这次也没委托我排任务时候照顾你，让你冒了这么大险倒是我疏忽了。其实顾珩也提及过你的异能……” 叶千绘看见顾启明的笑容忽然有些心惊胆战，果然下一秒就听他说： “末世你的能力不止是你家族的骄傲，更应该造福基地百姓。这次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你这样的人才应该放在最需要的位置。野战医院现在没有首席医师，不如叶千绘你就临危领命，去那儿也不浪费你的能力，正好让其他医生也从你这里多学习学习。” 这次不待叶千绘先回答，叶更生就替她决定了，“那是必须的，虽然这丫头年龄小了点，但现在这世道，还是应该能者多劳，让她多忙活点也是应该的。以后还要多多麻烦顾将军了。” “好说，好说！”顾启明和叶更生谈笑风生，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本就是同一战线呢。 叶千绘沉默不语，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基地内的军力调配是归属自己爷爷的，而基地外的任务和兵力安排都是顾家负责的，顾启明一向是中立派，这时候拉拢自己到他的势力范围担任要职，算是卖叶更生一个人情，还是主动示好？图的是什么？她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会议到最后，各方还是没谈妥出战兵力，林烨华想让叶更生派出更多基地驻兵，自然遭到叶更生果断拒绝，理由是自己孙女都已经被派出去了，还不算一大助力？ 听到这儿，叶千绘也真是心累了，方才还跟顾珩信誓旦旦说自己不趟这个浑水，这会儿别人两句话就把她套得死死的。她可以和自己爷爷闹僵不过是仗着他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但要违背整个基地，她自问没实力和军队作对。 她不是白祁，可以离群独居，什么都自己做主。只要还在人群中，人情世故是没法避免的，这种人际关系有时候就像蛛丝网，把人禁锢其间，你越挣扎困得越深，真是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看着这些基地决策层，被狠狠坑了一把的叶千绘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不知不觉兜兜转转，她又被划到了自己爷爷势力范围，无论何时都玩不过基地制定的游戏规则。 除非，她能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PS：回归日期是愚人节，真不是故意的，也不是玩笑。 084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