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把出入口藏在床底下，真的不算是什么非常隐秘或巧妙的所在，但就是因为太寻常，也因为石床看起来太过沉重，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 妙妙蹲下看了看洞边散落的碎石：“这就是门，原本是方的，只是被弄坏了，你们看，旁边还残留着点石板呢。” 果然，在她手指的地方，依稀能看到有些雕花的痕迹。 妙妙又将碎石都拨到一边，吹走些浮灰，一块两米见方、中间破了个大洞的石板便呈现在眼前，洞旁边有无数裂痕，看起来，石板已是摇摇欲坠，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马腹大概是从这里进来的。”贪狼猜测道。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把他打死呢？”玄麒好奇心又起。 提到以前的事，贪狼立刻来了精神：“说起来，他倒还真是大名鼎鼎，是不管谁都知道的一大害，可把人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当时的人王实在没办法了，才找到我们。这马腹有些本事，花了我们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才把他制服。败了以后，他奄奄一息的，苦苦求饶，天枢动了恻隐之心，没有让我把他彻底咬死，说就这样让他自生自灭，想不到，他居然有了这样一番际遇，而且，还能与我再遇。” 紧接着，又洋洋自得地说：“想当年啊，我和天枢可是最佳搭档，战无不胜，所向披靡，那些妖魔鬼怪看到我们，无不望风而逃，只恨少生了几条腿。” 沈天晖趁他说话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地清理了通道的入口，而后，一拍他的肩膀道：“走吧，稍后想当年也来得及。” 说完，第一个走了进去。 这通道和进来时的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笔直向下的阶梯，墙壁上，同样镶嵌着不少萤火珠。大家看到这样的情景，走了几步，很是迟疑，又都停了下来。 “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是往下走的，怎么现在还要往下？”玄麒最先说出疑惑。 “是啊，按照进来时的距离，那地方的海拔应该差不多是平地了，再往下，可就要到地底下去了。”沈天晖也是一样不解。 “再走过去点看看吧。”贪狼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里没有别的路，说不定，走着走着，也就出去了。” 妙妙是赞同这个观点的：“也对，有很多地道都是先下后上的。” 巫炀想了想，朝通道深处轻轻抽了下鼻子：“全是马腹的气味，他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去的，继续走是可以，不过，要小心，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 “什么？”妙妙一下紧张起来。 “不清楚。”巫炀说，“像尸体，但气味很淡了。” 最前面的沈天晖闻言，戒备地拿好了黄纸。 之后，所有人都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地朝更深处走去。就这样过了大约有十多分钟，阶梯的高度开始变矮，地势也渐渐平缓，又走几分钟，便来到一个十来米长的平台，在平台的另一侧，是又一段阶梯，向上延伸着。 看来，妙妙说的是对的。 “你们看，那里是什么？”玄麒手指着正前方。 抬头望去，地上确实有团黑乎乎的影子，但我们现在还是在山腹中，四周是黑幽幽的岩石，萤火珠的光线不是很强，也仅能照到面前三五步的距离，那里到底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楚。 沈天晖不敢贸然过去，“嗤”地点燃手中的黄纸，像是开了一盏白炽灯，顿时，四周就亮了。 待看清了周围的事物后，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脑中马上浮现出傒囊的洞xue。 在平台靠近向上的楼梯的角落里，铺着一团干草，上面罩着张白乎乎的“床单”，旁边有很多骸骨，零零落落地一直散到我们脚下，而最显眼的，莫过于紧挨着干草团的几个头盖骨和几副完整的肋骨。 “这……这……是马腹的窝吧？”玄麒显然是被吓到了。 贪狼踢开脚边的骨头，说：“应该是的。上面有迷仙花，他不能一直在那里，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清静地，很适合疗伤和藏匿。大概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就住下了来。” 沈天晖不明显地叹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我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脚下的骨头，玄麒在最初的惊吓过后，对这一切竟又表现出新奇来，甚至，还伸手想去摸干草团上的“床单”。 “这是人皮。”我说。 他一惊，忙不迭缩手，回过头来，对我讪讪一笑。 “这又是什么？”这时，在我身后的妙妙忽然递过来样东西。 我没敢接，只看了看，发现这东西软绵绵的，上面附着亮晶晶的一层鳞片。 “鲛人的皮。”贪狼也伸头过来看了看，“长出鳞甲的时候剥下来的，想必，是秦龙爸爸的。” 妙妙“啊”一声，立刻甩手要扔。 贪狼眼疾手快地接住：“别乱丢，这可是做软甲的好东西，既然来了，就带走吧。” 妙妙满脸的难以置信，再不出声了。 因为想着很快就可以重见天日，我们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再加上阶梯的坡度越来越陡，走到后来，整个通道里，就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我虽然吃了药，也休息过，但体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走起来相当吃力，贪狼也是不习惯秦龙的身体，走得有些绊手绊脚，幸好在我们中间的妙妙，一会儿扶我一下，一会儿拉贪狼一把，一路上，尽管累，倒也算顺利。 这次，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前面的头顶上，终于现出了一丝亮光。 没有人说话，但可以感觉到大家都有些激动，我也暂时忽略了疲乏，一鼓作气地爬到了终点。 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几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块巨大的如石碑般的石头。我急忙停下，身后的妙妙却是没有防备，猛地撞到我身上。 巫炀一伸手将我拉到他身边，同时，沈天晖把妙妙拉了开来，才没有让最后出来的贪狼也撞到她身上。 出口的地方，是一个很浅的小山洞，走过这块大石头，一探头就能看到外面。 “这是个结界的入口。”沈天晖将石头打量了一番，指着一个小缺口道，“大概是马腹凑巧把它弄坏了，因此才破了禁锢的法术。” “这鲛人也真是的，前门看得这么牢，后门却疏忽了。”玄麒说，“放进去这么可怕一个怪物，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不能说是疏忽。”妙妙叹口气，“这块石头其实也是封锢石，只是还没有最后完工，我想，正因为如此，才用法术把这块地方禁锢起来的吧。没想到，秦龙爸爸找到的‘逍遥地’，却最终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阵唏嘘。 洞外是一大片树林，并不茂密，地势也很平坦，沈天晖走到远处查看了下，说这里似乎是树林的边缘，外面是有人家的。 现在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多，从上山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由于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下，其他的感觉都被忽略，一旦放松下来，立刻觉得饥肠辘辘，腰酸背疼。 我们坐下稍事休息，吃了点东西，便由沈天晖带着又开始走。 这次，用了没多久，便看到一个院落，张灯结彩的，门口停着不少私家车，大门上挂着个横匾，上面写着“隆盛渔庄”。走进去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一家经营“农家乐”的饭店，楼下是餐厅，楼上有几间客房。 因为是星期天的下午，住着的人大都已经退房，食客也不多。沈天晖要到两个房间，好让我们冲洗一下，他自己则坐在餐厅里，分了几根烟，跟老板闲聊起来，而等拾掇干净，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弄到了一辆小面包车。 “你给他多少钱买的这辆车？”车子启动，玄麒看着身后不断挥手的老板，这样问道。 沈天晖笑而不答。 一个半小时后，车稳稳地停在了家门口，玄麒走下来，长长地伸个懒腰，又深深吸口气：“啊，到家了，真好，气味都这么好闻。” 秦兰应该是早就在等着了，听到我们回来，急急忙忙地开了门走出来。 “小龙，你没事吧？”她抓着儿子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却不知此时，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秦龙的了。 贪狼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拿开她的手道：“我……我没事，我很好，很好……” “秦姨，今天不要做饭了，大家一起出去吃吧。”沈天晖适时开口，化解了略显尴尬的气氛。 秦兰看着贪狼，眼中带着疑惑和担忧，又看看沈天晖和我们，最终，点了点头。 吃饭的地方，就是离家不远的小饭馆，玄麒叫了一大桌子菜，和妙妙一起风卷残云般地狼吞虎咽。 贪狼还是不习惯秦龙的身体，手中的筷子时不时掉在地上，秦兰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替他捡起来，擦拭干净再递过去，而她自己却吃得很少，目光始终停留在贪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