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似是故人来
这夜知其忙着指挥城里的事情,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看庄砚。好在知其回救及时,整个南街被烧了一些房屋,死伤了一些军民,但总的来说损失并不算大。到了天微亮的时候,知其便又出发回东营去了。 庄砚回到南街的家中,发现家里被翻得一塌糊涂。她立刻去查看箱子,几个月好容易攒下来的几吊钱不见了,这倒不是大事。可当庄砚发现另一件东西不见了,整个心狠狠一疼。她颓然地坐在床沿上,眼泪涌了出来。 真的是缘分尽了吗竟连和他有关的最后一件东西都留不下来…… 密迪差人清点抢来的东西。知其回城太快了,他并没有太多的收获。密迪因此有些不快,早早回大帐准备休息。 刚要睡下,外面一个士兵来报:“小王,我们在战利品中发现一样不寻常的东西。不敢耽误,特来禀报小王。” “什么?” “我们发现了半支金箭,上面……上面刻着北小王的名字。” 密迪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金箭是王以上的贵族才有的个人信物之一,仅有一支。阿塔儿的那支,密迪记得他早就在那年冬猎会时送给了庄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下了床两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就看到门外的卫兵手上捧着的那半支金箭。那金箭被人从中间折断,有些扭曲,但是那箭头上,“柯格阿塔儿”几个字清晰可见。 这是昔年阿塔儿送给庄砚的定情信物! 密迪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日阿塔儿他们出了事,他赶回王庭,曾经在阿塔儿的帐子里见过另外一半。当时阿塔儿情绪太糟,他并没有问起这箭是怎么会折成了两半。如今这另外一半金箭出现在尚州城,答案已经清晰了。 密迪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漆黑。他抬起头看向东南方,那是尚州城所在的方向。 庄砚,她在那里! 密迪将金箭紧紧握在手心里,一时心绪翻涌,竟不知如何决断。 那****回到硕桂城,那个宅子已经人去楼空。他并没有遣人去寻找她的下落。她和阿塔儿落到如此地步,已经是覆水难收,他也想着就放她离去好了。 这世界那么大,一个转身的瞬间,就再也寻不到一个人了。 这一年多来,他时常会想起那个女人。她像风一样穿过他和阿塔儿的生命,最后竟消失得了无痕迹。有时他也默默想,不知道那女人此刻身在何方。她嫁人了吗?受委屈了吗?还是那么忧伤吗? 这种想法也总是稍纵即逝。密迪从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徒费思虑。可是一年多以后,这女人的踪迹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筹莫展,不知道该不该插手去将她从人海中找出来。 找出来有什么益处吗?她和阿塔儿当日已经决裂,如今再把她送回阿塔儿那里去,阿塔儿会接受吗? 密迪听说阿塔儿在漠北大营已经疯了,听说他拒绝成为赤黎单于的继承人,听说他自请永远戍卫漠北,听说他同单于说他不愿再回王庭,听说他剃光了头发,杀人如麻,已经完全收不住手。卢夏人诚惶诚恐地臣服于他,已经被他杀得完全没了脾气。又听说近日,那个比胡国送去给他的公主举火自/焚了。 阿塔儿是为她疯的。可如今她却未必再是阿塔儿的解药了。 若是阿塔儿知道了她的消息,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定了主意,密迪将金箭收着,对来报的士兵说:“此事不得张扬。” 这一夜密迪失眠了。这个他惟一爱过的女人,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出现。没有想到,她就在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 他想去见见她。 几天后,尚州城里出现了一个面目俊朗的青年,一直在南街来来回回地转悠。 密迪想,他们那夜只进入了南街,得了那支金箭。因此庄砚八成住在这一带。 这样面目清俊又充满了阳刚气的陌生男子在南街上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一天,密迪在汤老板的茶铺里歇脚喝茶,店里客人不多,汤老板便过来跟他搭话:“这位官人,我看你这几天一直在这附近转悠,是在找人么?” 密迪听了一笑,说:“是,不知道老板能不能帮到我。” 汤老板见他穿着讲究,言谈举止彬彬有礼,想必是个官宦人家出来的,便谄媚地笑着说:“官人只管说。这附近的人小人我都认得。只不过……官人肯定你要找的人就在南街吗?” 密迪说:“我听回来的家人说,是在南街的。” 汤老板一听,问:“哦?官人从哪里来?” 密迪心里一转,说:“我是从扬州来的。” “扬州啊?”汤老板听了转念一想,说:“官人可是寻一位长相俊秀的庄姓小娘子?有一个弟弟的?” 密迪心里欢喜,说:“我表妹确实姓庄。老板认得?”
汤老板一拍手说:“嗨!原来是庄氏娘子的表兄啊!那庄氏娘子就住在对面!”他手一指对面那扇紧闭的门,“喏,就是那门里。只不过去年时她弟弟似乎回乡去了,如今就那小娘子一人住着。” 密迪站起来,顺着汤老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一阵一阵地猛跳。如今他和她,就只有一墙之隔了。 汤老板热情地说:“官人可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敲门?那小娘子近日都在家的。” 密迪听出他话里有话,问:“我表妹常出门吗?” 汤老板哎呀一声,说:“失言失言!” 密迪说:“老板你但说无妨的。我也想知道表妹平日是怎么生活的。” 汤老板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庄氏娘子平日里都不出门,只每月初一十五晚上,会有一辆马车来悄悄将她接走,天明之前再送回来。只是入冬之后,那马车就不再来了。” 密迪心中起疑,追问:“老板可知道是什么人的马车?” 汤老板本想炫耀一下这个恐怕全尚州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可是转念一想,这相貌堂堂的小官人是那小娘子的表哥,若是听汤老板说他表妹是城将的外室,只怕这小官人颜面无存,若是真恼起来把他这茶铺拆了,他也无可奈何。于是一转眼珠,嘿嘿一笑,说:“这我倒不知道了。小官人可自去问你家表妹。” 密迪想了想,出了茶铺走到对门,举手想拍门,想了又想,一转身走了。 汤老板在对面看了,心中倒奇。这小官人怎么到了门口不敲门呢? 这夜,庄砚正在给知其写信,听到外面有人拍门,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她搁下笔披了斗篷举了盏灯走到院子里,问:“谁啊?” 听到她的声音,密迪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说:“庄砚,是我。” 庄砚一下子便认出了声音。密迪?他怎么来了? 庄砚哗啦一声打开门,在微弱的烛光下,密迪那温柔的笑脸清晰可辨。庄砚见了他,前尘往事一下涌在眼前,顿时悲喜交加,说:“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