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乾坤殿风云
乾坤殿向来不允许外人进去,辛郁跟却要只好远远的守在大殿门口,等待着传召。 登基大典并不在王府中举行,而在天坛。天坛位于高凉郡最东边,平时有重兵把守,只在举办重大典礼的时候才开放。 在新郡王登基之前,按照惯例,应该先由传旨太监在乾坤殿中颁布诏书,昭告天下。 官员们陆陆续续的到齐,无一不是面露喜色,摩拳擦掌想在新郡王面前表露自己的衷心。 “众人早朝。” 一声尖细却浑厚的声音,响亮了整个大殿。 百官闻声纷纷跪倒,深垂着头。眉目间尽是恭谨之色,口中念念有词,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辛郁身在外面,并不能清晰的洞察里面的盛况,只瞧见黑压压的一拨人跪下,便知道是早朝开始。 大殿之中,一人居中而坐,黄袍冕旒,剑眉英唇,颇有一番威严。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便是二皇子冼正浩。 冼正浩望着地上跪拜的百官,嘴角满意的扬起一抹笑,挥了挥宽大的袖子,朗声道:“众爱卿平身。” 这一刻,他实在等的太久了。 从儿时开始,他就生活在大哥辛郁的阴影之下。他的娘亲出身低微,原只是王府上一个小丫头。 因为貌美,被郡王选在身侧,却一直不曾赐予名位。 他的娘亲,性情谦和。对几个姨娘明目张胆的挤兑,向来逆来顺受。 王公贵族最讲究子凭母贵,是以,他虽贵为皇子,却十分受人轻视。 再加上他的娘亲,时时刻刻的在他耳边谆谆教诲,兄长是未来的郡王,兄长的意思万万不可拂逆。 所以,从懂事时起,他就学会了看人眼色。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他原是想平静的度过一生。不与谁争锋,日后分得一方领地,然后寂寂老去。 直到那一日,兄长被人下毒。差点一名呜呼。父王大怒。立誓要查出幕后真凶。 关键时刻。那几个姨娘却心照不宣的一口咬定是他娘亲下的毒,还拿出了证据和证人。 娘亲哭倒在地,大喊冤枉。父王却只冷冷一瞥。丝毫不顾忌往昔的情分,将娘亲打进冷宫。 他那时尚幼,不明事理,见娘亲泪水连连,似乎是要接受惩罚。 他小跑着过去,小手紧紧的抓着父王的衣角,哭着替娘亲求情。 父王却愤怒的甩开他的手,命人将他拖下去。 不出两个月,娘亲因为疾病,寂然死在冷宫。 他大哭了一场,抹干了眼泪,在心中深深埋下仇恨的种子。 他永远也忘不掉当年父王决绝的神情,像是一块坚冰划在他的心脏。 韬光养晦,隐忍不发。漫漫岁月中,他结交大臣,拉拢军队,终于培植起自己的一方势力。 “谢郡王。” 大臣们异口同声,声音亮若洪钟。 冼正浩回过神来,朝众人微微一笑,正色道:“先父不幸早逝,大哥下落不明。而四弟,五弟深有异心,已经认罪伏法。寡人不才,只好暂代这郡王之位,还承蒙各位大臣相助,共创一番盛世。” 短短几句话,说的谦恭有礼,却又不失威严。朗朗讲来,叫人心中生畏。 百官交头接耳,低头小声一阵议论。二皇子一贯毒辣的作风,他们早有耳闻。 不想,一开口,竟似个温和有度的翩翩公子,实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郡王何必过谦,论才智,论计谋,您都在其他几个皇子之上,这郡王之位,您实在当之无愧。” 人群中,有人开口说了话。众人都是一番附和,连连点头。 在新郡王面前,谁都不愿落了下风,一时间,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冼正浩摆摆手,转头又向身侧站的传旨太监使了使眼色,示意大臣安静下来:“承蒙众爱卿厚爱,寡人不胜欣喜。” 那传旨太监心领神会,深深向冼正浩鞠了一礼,摊开手中的圣旨,准备宣读。 朝堂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只等着诏书一颁布,便即跪倒称颂。 凝神等待中,众人却见李大人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上,以头顶地。 “李爱卿,你可是有什么事?” 李大人的举动,大大的出乎冼正浩的预料。他素来敬重这个三朝元老,见他突然跪倒,以为他有重大事情禀告,当即出口相询。 李大人双手撑地,垂首答道:“禀郡王,老臣府上最近新得了几样宝物,特地拿来献给郡王,以贺郡王登基之喜。” 时机转瞬即逝,李大人不敢再犹豫,硬着头皮开始了今日的计划。 他的姿态谦卑而诚挚,语气中的恭维之情,叫人难以质疑。 在场不少的大臣,见他此刻献宝,兀自后悔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一时间,众人有的摇头叹息,有的不屑鄙视。 “有劳李爱卿,爱卿暂且平身。”冼正浩的眉眼间闪出一丝笑意,李大人在高凉郡举足轻重。他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献礼,实是承认了自己郡王的身份。 李大人强压着心中惶恐,面露喜色。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谢陛下。” 随即,他转身轻拍了两下手掌。两人应声而入,手上托着个木盘。 那两人身穿青色麻布长袍,头发稀松的束起来,其中一人,额前的一撮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容貌。 李大人掀开那托盘上罩着的红布,昏暗的大殿突然间亮起来。 众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盘中装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足有鸵鸟蛋那么大,实是前所未有。 冼正浩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对这些珠宝并无多少热情,但这颗夜明珠的光辉。灿若星辰。 他前半辈子的许多年。不是活在阴影中。便是在黑暗中。 仇恨障目,不见光明。是以,他陡然见到这道无可比拟的亮光。心头不自禁的一喜。 夜明珠的大放异彩,让众人对第二件宝物生出了许多期待。 李大人却故弄玄虚,手放在红布之上,迟迟不拉下。 等待了良久,红布打开,却只见一副卷轴,静静躺在盘中。
就算是前朝名家的真迹,与那夜明珠相比,不免相形见绌。 冼正浩由于距离遥远,并不能看见那木盘中所装之物,只道是副名人字画。 李大人缓缓的举起那卷轴,环顾四周,瞧见众人脸上失望的神情,他微微一笑:“众人有所不知,这卷轴其实暗藏玄机。 一句话让众人心中犯起了嘀咕,眼光直直的盯着那卷轴。 冼正浩心中也觉好奇,不知道李大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沉着声音,缓缓的道:“李大人,其中的玄机,你还是给大伙儿说个明白吧。” 李大人点头,展开卷轴,众人却见卷轴里面裹着个明黄色的物什。 正讶异间,李大人拿起那明黄色东西,手臂高举,朗声道:“先王遗诏在此,见此物如见先王。 众人都是一愣,但见那黄色的卷轴,分明是圣旨的模样。 情急之下,众人丧失了判断力,见有人跪倒,一时间,扑扑通通全都跪倒在地。 冼正浩的心中一凛,他只听说有遗诏这回事。却不知道,遗诏何以到了李大人手中。 “大皇子冼易之,人品贵重深肖。寡人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寡人登基即郡王位。” 李大人朗声念道,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最重要的是先声夺人。 冼正浩并不着恼,他的表情冷静而平和,毕竟自己的兄长,现在下落不明。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他暂代王位期间,再杀兄长灭口,别人也落不下话柄。 当即,他气定神闲,淡然一笑:“李大人,你手中的诏书真假难辨。就算你手中的诏书是真的,眼下兄长他下落不明,可也不能立即赶来即位。” 百官听闻此话,当即也觉得有理。没人知道大皇子何时才能回归,群龙无首,终究是不妥。 “那也未必见得。”李大人冷笑了两声,既然撕破了脸,便不愿再惺惺作态。 纵使冼正浩运筹帷幄,心思细密,他之前却从未想过李大人会公然倒戈。 毕竟他涉世未深,李大人又擅长投其所好,所以,李大人在他心中一直是衷心的代表。 这次登基大典交由李大人全权负责,自然也是为这个道理。 “是么。”冼正浩的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轻描淡写的问道。 他布下的重兵连日连夜埋伏在高凉郡各处,就是为防止辛郁闻风而来,与他争夺郡王之位。 尽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无功而返,但对高凉城的防守,他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平静的几天之中,官兵每日例行的汇报,无一例外是没见可疑之人。 一阵sao动之中,只听得咣当一声,却是献宝那两人扔掉了手中的木盘。 夜明珠骨碌碌的滚在地上,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偶尔显现出一星半点的亮光。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那二人撕掉脸上的伪装。只见其中一人,眉目俊美,黑眸闪亮,却不是大皇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