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园骷髅(上)
十二岁的我聪明能干,乐于助人,又兼成绩优秀,因此在老师眼里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学生、好干部。不过,我妈却常说我缺心眼,没大脑,不懂人情世故。想来是因为我脾气倔强,不够圆滑,所以还是得罪了不少同学。其中有一个最看我不顺眼的,就是我家的邻居廖阿姨家的大虎。 大虎比我大一岁,和我同班,还是我的同桌。他成绩不好,喜欢逞强、出风头,闯了祸却又要千方百计地推卸责任,所以老师很不喜欢他,同学们也不大理睬他,只有几个喜欢捣蛋的男生跟着他。他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反而认为是我在老师面前说他坏话、害了他,所以老是找机会跟我抬杠,千方百计和我作对。 这天下午两节课后,学校大扫除。老师去打扫办公室了,照例让我监督同学们劳动。我们班在cao场边拔草,学校的cao场很小,不过草却长得很茂盛。 同学们都很卖力地在拔,只有大虎和几个男生瞥瞥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开始捣乱。他们用别的同学拔下来的草根扎人家的脖子,还把草扔得到处都是。 我知道他是存心跟我作对,有点生气:“大虎,为什么不认真劳动?你不想得红旗?” 大虎哼了一声,翻翻白眼说:“谁稀罕?” “你要真有本事,就拿个十七、八面红旗给大家看看!少在这里捣乱!”我忍不住讽刺他。 他看了看围上来的同学,觉得丢脸,就气恼地把眼睛一瞪:“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比什么?” 大虎把自己胸口一拍:“比胆量!放学后,咱们到废园去!你敢不敢?” 同学们陡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看着我。 我听到“废园”两个字,心里一惊,半晌没说话。 这个“废园”在我们这里可是家喻户晓,大名鼎鼎。据说它是解放前,某个经营丝绸的大老板给自己最宠爱的姨太太造的“别苑”。它离我们学校不远,不过坐落在一条幽深的小巷最深处。当年建在园子旁边的房子,不知为什么早就被拆了,一直没有再盖新的房子。而那个据说很大的园子,多年来一直无人问津,就这样废弃了。 更重要的是,传说这个园子闹鬼!有人说是女鬼,就是那个丝绸老板病死的姨太太;有人则说是男鬼,是那个老板离奇失踪的儿子……反正众说纷纭,个个都说得活灵活现的。 只是不管有多少种说法,有一点是大家认同的:那个“废园”非常不吉利,谁走进去,厄运甚至是死亡就会降临在谁的头上!因此,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肯冒险进去!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孩子,也都被父母长辈耳提面命过无数次不许靠近! 看我沉吟半天没说话,大虎嚣张了:“怎么样?不敢去吧?就算你拿到十七、八面红旗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女孩子,天生就是胆小鬼,干不了大事!碰到什么危险的事,只会躲在我们男孩子的背后!哼哼……” 我气坏了,倔脾气一上来,什么也不顾了:“去就去,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胆小鬼!” “好!放学后,我们在‘废园’门口见!谁也不许反悔!” 到了这地步,大家都骑虎难下了,这件让我日后追悔莫及的事就定下来了! 倘若我能预见以后发生的事,我决不会这样冒失地闯进“废园”去!可是,人总是这样的,往往要到结果出现以后,才会悔不当初,当时是根本不会去多想的! 放学后,小华知道了这事,他劝不动我,就提出和我一起去。我当然不同意,他只好说:“小星jiejie,我陪你到门口。我不进去,总行了吧?” 我想了想,点头:“小华,你在‘废园’门口等我,只要一会儿就行了。不过,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也别告诉你阿婆啊!” “恩!” 我和小华就背起书包,往“废园”走去。 “废园”所在的巷子,人家很稀少,狭窄的石子路上只有我和小华的身影。不知道是因为巷子太幽深,还是别的缘故,我感觉冷飕飕的。快要落山的太阳,无力地照着我们,把我们的影子投射在巷子两旁斑驳的墙面上,影子扭曲得很厉害,让我心里更无端地生出几丝寒意来。我们两个走到巷子的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铁门出现在眼前,“废园”到了! 大虎还没来,我和小华就站在门前等他。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簌簌的轻响。 小华望了望铁门,皱着眉头问我:“小星jiejie,你非要进这‘废园’不可吗?” 我刚要回答,就听见大虎的声音:“如果害怕,你就别进去了!” 我一看,大虎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我们班上几个最喜欢捣蛋的男生。 “我怕什么?倒是你,等一会不要吓得哇哇大哭才好!”我又刺他一句,准备去开铁门。 “哎,你等等!如果我们两个进去转了一圈都出来了,怎么比得出谁胆大呢?” “那你说怎么办?” “……我有一颗大弹珠,我把它扔进去,我们两个谁能找到,就算谁的胆子大!”大虎看看小华,又补充说:“里面太大,大家都参加吧!如果是小华找到,也算你赢!” “哦,那如果他们找到,就要算你赢了?”我恍然:大虎一定是心里害怕,才想个法子多叫几个人陪他! 我忍不住撇嘴:“算了吧,你要害怕,就让他们陪你吧!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小星jiejie,他们有这么多人,还是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没等我回答,大虎连连点头:“好啊,小华。那我们就开始了!” 他拿出一颗很大的彩色弹珠,用力地往“废园”里抛了进去。珠子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隔了好一会才听到落地的轻响。我就带头推开了那扇早就没有锁的铁门。生锈的铁门发出“嘎嘎”的声音,听了叫人牙齿发酸。我们六、七个孩子,就这样走进了“废园”。 园子果然很大,但是因为长年累月无人进出,半人高的荒草覆盖了整个地面。园子的几个角落里开着不少不知名的花,姹紫嫣红的,反而更衬托出这里的荒凉。园子的中间原来大概有一座假山,现在只剩下几块散落的大石头。园子里还有几棵树,叶子稀疏发黄,树身东倒西歪的,有的连外面的树皮都剥落了,活像喝醉了酒的老头。 除此之外,看不出一点这园子曾经有过的辉煌痕迹。看着这荒凉的景象,我有点莫名的伤感。 大虎进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就放松多了。他对我一挥手:“快找啊,谁找到谁赢!”说着,就带着他的那些人,卖力地找起弹珠来。 我把书包给小华,叫他就等在园子门口,然后也蹲下身子找起来。 草实在太多,也太长了,我费力地找着。忽然我看见前面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我以为是那颗弹珠,忙拨开草一看,不是弹珠,却是一块沾了泥的有机玻璃!我把它拿起来,这是一块双色的玻璃,上面是黑色的,下面是红色的。黑色的那一面类似现在的墨镜;红色的那一半在太阳下闪着光,有流动的感觉。我很喜欢,就把它放进口袋里,继续找弹珠。 这时,大虎慢慢找到我旁边来了。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看到了那颗弹珠,就都扑上去抓。谁知,珠子一滚,掉进了地面的一个小洞里。大虎忙用手指去抠,可是洞太小,好像还很深,碰不到弹珠。 我就说:“拿不到就算了吧!” 大虎不甘心:“怎么能算了?”他就去叫其他几个孩子,找来石头和树枝,一起挖那个洞,想把弹珠挖出来。 我望了望那个洞,连弹珠的影子都看不见,估计是挖不到了。我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准备歇歇回家去。我摸了摸口袋,那块玻璃还在,等一会拿给小华看。 “……大虎,下面好像……埋着什么东西。” 我忙探头一看,大虎他们已经把那个洞挖大了很多,没看见弹珠,但是可以看出泥土里好像是埋着什么圆形的东西。 是什么呢?大虎显然也很想知道,他更加卖力地挖开旁边的泥土,然后用手去一抓,再用力一掀,一个圆形的东西裹着泥被他抛了出来。 我猛地从石头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那个东西!竟然——是一个骷髅头! 没有血rou,没有皮肤,没有头发,本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他(她)张着嘴,露出已经沾满泥土而变得黑乎乎的牙齿,似乎还想说什么话。 我们呆住了,个个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过了好久,大虎才清醒过来,他气恼地把那个骷髅头踢了一脚,嘴里骂道:“真倒霉,挖到一个死人骷髅头!我的弹珠呢?是不是被你给吞了?”说着瞥了一眼那个洞,脸上的神情更气恼了。 我知道是因为他既不敢再挖下去,怕挖到更多吓人的东西,又舍不得他那颗最大、最漂亮的弹珠,所以把气出在这个骷髅头上了。我摇摇头,真是个小气鬼! 大虎又把骷髅头踢了好几脚,大概是越想越气,最后他用手指抓住了骷髅的牙齿,准备把骷髅头狠狠地砸到地上去。 我忙拦住他:“喂,好了!又不是它拿了你的弹珠,你也不用砸它出气吧!” 大虎扭过头来对我说:“我就要砸!我还要把它砸碎呢!” 我刚想开口,却发现那个骷髅头似乎动了动,两个黑窟窿竟然像眼睛一样眨了眨,没有血rou的嘴角向上一挑,黑乎乎的牙齿就朝大虎的手指咬去! 我来不及出声,大虎就哀叫起来,他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都被那骷髅的牙齿狠狠咬住了。 大虎忙不迭地用力甩着,想把骷髅甩到地上,可是那骷髅头就像长在大虎的手指上一样,怎么也甩不掉。反而是大虎的手指鲜血淋漓的,看上去倒像是那个骷髅正在嚼着的什么美味的食物,我的心里顿时浮上了许多说不清楚的恐惧。 再看看其他人,个个不知所措,我勉强压下了心里的不安说:“大虎,你别乱甩了!我来帮你!”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想帮他掰开骷髅嘴巴。我的手刚刚沾到骷髅,就看见那骷髅宛如活人一般,歪过头,眨着眼睛(黑窟窿),咧开嘴巴,朝着我笑起来。这样的姿势,如果放在一个活人身上,可以称之为俏皮、活泼,不过出现在一具骷髅的脸上,而且是一个只有头骨的骷髅脸上,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我的手触电般缩回来,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那骷髅的嘴巴张得更大,好像在得意地大笑。瞬间,那骷髅头从大虎的手指上掉落下来,大虎捧着右手直抽气,眼泪直流。 我顾不得安慰他,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见那个骷髅的变化,就大声说:“我们快走吧!赶紧回家,大虎的手指要包扎!” 大家如梦初醒,两个过来扶着大虎,一个拿起大虎的书包,我们都朝“废园”的铁门跑去。小华正在门口,他忙把铁门拉开,我们慌慌张张地架着大虎向家里跑去。 我跑在最后,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骷髅头竟然自己滚动着,回到了大虎他们挖开的洞前,然后——“骨碌”一下子钻了进去! 我扭回头,使劲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用怕,不用怕!这都是我看花眼了!它只是顺着地势滚进洞里去了! 我们回到家,因为大虎的手指不断地流血,我们只好去叫廖阿姨。廖阿姨看大虎手上都是血,脸上都是泪,吓了一大跳,连忙送大虎去医院。这下可惊动了腾阿婆和我爸妈,他们把我和小华叫到房里,仔细地盘问。 开始我们都不敢说,后来,腾阿婆生气了:“小星星,你们整天出去乱跑,还不肯说实话,闯了大祸可怎么办?小华,还不把今天的事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我和小华互相看了看,我就把今天因为和大虎打赌而进“废园”,以及在“废园”发生的事告诉了腾阿婆和我爸妈。不过,我下意识地隐瞒了那个骷髅的种种诡异之处,因为我那时还心存侥幸,也许真的是我自己眼花了呢? 腾阿婆听完直叹气:“你们这群孩子哦!这么不吉利的地方,你们也去?……唉,这可怎么办?” 我爸妈年纪还轻,对“废园”的传说毕竟不如老一辈的那么相信,我妈见腾阿婆这么担心,就劝慰她说:“腾阿婆,你别太担心了!只是小孩子顽皮,弄伤了手指而已!以后不到那个地方去就没事了!” 腾阿婆想了想,点点头:“嗯,也对!……小华,小星星,你们两个今天也玩够了,不许再出去了!赶紧去做作业吧!”然后她对我妈说:“我去买点猪骨头来,明天炖汤给大虎吃!”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心里猜到腾阿婆肯定是不放心,又去道观找常道长了。那么,常道长如果来了,我要不要把那个骷髅头的事告诉他呢?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先去做作业。 做完作业,腾阿婆还没有回来,小华就在我们家吃了晚饭。晚饭后,腾阿婆回来了,她真的买了猪骨头回来,准备给大虎炖汤了。我朝她身后张望,没看见常道长;我又跑到大门外,也没有常道长的人影。 咦?难道我猜错了?腾阿婆这次没有去找常道长? 我疑惑不解地回到房子里,看见腾阿婆正在忙着洗猪骨头,然后用锅子把骨头炖上,她的神情轻松,刚才出去时的焦虑和担心都一扫而光了。 我问她:“腾阿婆,你刚才就出去买了骨头吗?” “是啊!……你以为我还去哪儿了?” “……腾阿婆,你,你没去找……常道长吗?” 腾阿婆转过头,望着我笑了:“怎么?你现在也担心了?知道要去找常道长了?” “……不是啦!你们大人不是把‘废园’说得很可怕吗?我才猜你要去找常道长的!”我小声地嘟囔着。 “你这个小鬼头!闯祸精!老是要麻烦常道长,你还好意思说呢!”腾阿婆半真半假地责怪我,“常道长叫我先回来,他自己去‘废园’了。” “啊?常道长一个人去的吗?怎么不多叫几个帮手呢?” “叫谁啊?叫你啊?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捉鬼大师’了?”腾阿婆又好气又好笑,“他说他只是去查看一下情况,等一会就过来!你安心等着吧!” 我心神不定地等着,心里总是想起那个骷髅的种种诡异,不知道常道长会不会也看见这些景象。我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在这期间,廖阿姨带着大虎从医院回来了。大虎的手指虽然鲜血淋漓,但没有伤到骨头,都只是皮外伤,上了点药,包扎一下就回家来了。腾阿婆又关照大虎好好休息,说明天可以吃炖猪骨头汤,大虎很高兴地跟着廖阿姨回房间去睡觉了。 过了一会,我终于看见常道长带着一身的泥,走进门来。“常伯伯,你怎么一身都是泥啊?你发现什么了吗?……那个,你看见骷髅了吗?就是咬伤……弄伤大虎手指的骷髅头。” 我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常道长只好苦笑着拍拍身上的泥说:“你的性子真是急!这么多问题,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 “哦,常伯伯,你坐下来慢慢说!”我这才想到要让常道长坐下来。 腾阿婆摇摇头:“你哟!怪不得你妈常说你缺心眼!” 常道长坐下之后,神情很奇怪,他问我:“你们到那个园子里去干什么?” 我把晚饭前对腾阿婆和我爸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常道长点点头,伸出手来:“是不是这颗弹珠?” 大虎那颗滚进洞里的大弹珠在常道长的手里闪着五彩的光。
“是的,就是这颗!常伯伯,你去挖那个洞了?” “嗯。”“那你也看见骷髅头了?还看见其它东西吗?比如,身体、手脚之类的骷髅?”我试探着问。 “……没有!”常道长面色凝重,“我把洞一直挖开有两米深,除了挖到这颗弹珠,其它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没有?连骷髅头也没有?”我吃惊不小,“难道我们都眼花了吗?” 常道长沉思不语。 我忍不住又问:“常伯伯,会不会是……那种东西在捣鬼?” “你是想说,你们碰到了‘废园’传说中的恶鬼?” “不是吗?”我反问。 “常道长,‘废园’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当年你们道观到底有没有捉到鬼啊?”腾阿婆这时插话。 “啊!常伯伯,你们那时候就去捉过鬼啊?”我叫嚷起来。 “别嚷!小心被你爸妈听见!听常道长说。”腾阿婆拍了我一下。 常道长的神情更奇怪了,似乎有个很大的难题困扰着他。他思索了一下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废园’的主人,那个姓孙的丝绸大老板,家里除了原配外,还有五、六房姨太太。他最宠爱的是四夫人,因为她生了一个儿子,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因此他几乎常年住在‘废园’。后来他的四夫人突然病死了,死后‘废园’就有闹鬼的传闻,所以他请我们道观帮他家去驱鬼。 但是,还没等我们道观的人到他家,他的儿子又突然失踪了。他集合家里所有人去找,可是始终找不到。后来,他无心生意,终于导致破产。他遣散了所有的姨太太和佣人,带着原配夫人回老家闽南去了。” “那他家是不是真的闹鬼呢?”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了!当年去他家查看的人,是我们道观的前任观主,他曾得到过‘五雷法’的真传,如果孙家真的有鬼,他当然能够应付。可是,据他后来说,他到孙家的时候,确实感应到‘废园’里有诡异难辨的气息,但他用了好几道符来试,也试不出有什么鬼魂在作祟,只得无功而返!这件事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我们现任观主也曾经去‘废园’查看过,依然毫无头绪。”常道长的神情非常惘然,“今天我去那个‘废园’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可是我也没有看出有任何鬼魂作祟的迹象!” “那怎么办?”我皱起眉头,心里想的是要不要把那个骷髅头的诡异告诉常道长。 “既然没有所谓的‘废园’恶鬼,那你和小华、大虎他们也不用太担心了。腾阿婆,大虎的手指伤得不严重吧?” “不严重。” “那大家可以放心了。不过,小星星,你们以后可不要再去那个‘废园’了!”常道长郑重其事地嘱咐我。 “哦,我知道了!”我不好意思起来,把刚才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把常道长送出了门。 “小星星,你等一下。”常道长又转回来叫住了我,“你和小华、大虎他们最近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要再闯祸!” “我知道。”我笑着说。 “嗯,我总是不太放心。我这里有一个香囊,是观里给香客用的,里面有一张‘五雷天师驱魔符’,你把它放在身边。” 我接过那个绣着荷花的小香囊,知道常道长还是对‘废园’不放心,生怕我们会受到伤害。 我目送常道长走远,把香囊放进口袋,手却摸到了另一块yingying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我在“废园”无意中找到的双色玻璃。我把它和香囊放在一起,准备明天早晨上学时和小华一起玩! 夜半时分,我迷迷糊糊地觉得有谁在呼唤我,我勉强睁开眼睛,黑暗中,有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少年,站在我面前。哦,不是,我睡眼懵松,看上去他似乎不是实体,身影飘忽,只能说是飘在我面前。 唉,又是谁啊?有本事就白天来找我!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我不耐烦地嘀咕着。 “小星星,小星星,快起来!” 咦?这声音很熟悉。 “谁啊?谁叫我?” “小星星,你搞什么鬼?听不出来我是谁啊?”语气挺横的,是大虎惯常的回答方式。 我仔细一看,面前的人穿着的白色镶着红、黑两条边的运动服可不就是大虎那套最贵的衣服嘛! “大虎?!半夜三更,你不睡觉,跑到我家来干什么?”我奇怪。 “……我的大弹珠不见了,你把你捡到的双色玻璃拿出来送给我吧!” 我正想打个哈欠,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人也醒了一半:“什么?我干吗要把我的双色玻璃送给你啊?” “那又不是你的东西,送给我吧!”大虎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急躁。 我撇了撇嘴:“心疼你那颗大弹珠了?玻璃我是不会送给你的!不过,你那颗弹珠我帮你拿回来了。喏,给你!”我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颗弹珠,递给了大虎。 可是大虎却没接,反而说:“……我不要那颗弹珠了!你还是把那块双色玻璃给我吧!” 我惊异万分,大虎最小气了,自己的东西是从来也不肯放弃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废园”拼命挖洞找那颗大弹珠了!怎么现在居然说不要弹珠了? 我走近他,想确定他是不是梦游,要不,就是今天下午被骷髅头吓傻了!我盯着他看,他也默默地看着我,不过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对劲,我走近了几步,越来越感觉我面前的这个不是大虎! “你不是大虎!你是谁?”我突然瞪着他,大声质问。 他淡淡地看着我,还是大虎的样子,忽然他歪过头,对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咧开嘴笑起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蹿出来:这几个动作好熟悉!不是今天下午那‘废园’的骷髅……仿佛是感应到了我的想法,他笑得更得意了,张开的嘴巴里露出了沾满黑泥的牙齿。我退了一步,却不知该干什么。 他笑着笑着,白色的运动服自己脱落下来,里面空无一物,他的脸在眨眼间变成了一个骷髅!两个深黑的窟窿诡异地凝视着我,果然是“废园”那个骷髅! 我的手慢慢地摸到贴身的口袋里,里面有常道长给我的香囊和那道“五雷天师驱魔符”,如果“他”过来,我正好可以用那道符来试一试,常道长说没有鬼魂作祟,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我心里十分紧张,捏着香囊的手一直在发抖,未知的东西是最可怕的! 僵持了一会,“他”望了望我的口袋,犹豫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竟然叹了口气,随即隐没在黑暗中。四周恢复了正常,地上静静地躺着大虎的那套白色运动服。我完全清醒了,走过去,捡起衣服想:这骷髅为什么要变成大虎的样子呢?难道只是为了向我要那块双色玻璃吗?我该不该再保留那块玻璃呢? 我茫然地收起衣服,怎么这衣服黏糊糊的?我低头一看,雪白的运动服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可恶!估计又是那个骷髅搞鬼!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衣服扔到地上:“想拿这个来吓我?我才不怕呢!”说完,也不去管地上的衣服了,就气恼地重新躺回床上睡觉。反正明天早上起来,那套沾满血的运动服一定不会在了。 被这么一搅,觉是睡不着了,我只好在床上“贴烧饼”(翻来翻去)。我嘴上是说不怕,心里却直打鼓:那个骷髅到底是什么?估计不是人,如果不是鬼,那又是什么?难道是像《西游记》里的白骨精一类的……我赶紧不再往下想,明天,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