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心不足
向松斌,还是先帝在世时就得到重任的臣子,后来因为站错了队,在和帝上任后一度遭到贬谪。罗清凤去平乱的时候,皇帝正在因为大水引起的流民作乱而大发雷霆,让下面查处贪污治水银子的,结果,向松斌等二十余人皆在案,如今被押入刑部大牢。 向明辉是向松斌的第四子,其父本应是向松斌的原配,后因向松斌攀附权贵,另娶了贵夫,其父便成为了侧夫。 如今的和帝是先帝第七女,其实,向松斌当时的站队也不算错,因为她投靠的是当时的太女,先帝的第三女,只是她投靠得太过彻底了一些。 那时,和帝的姨母荣王势大,又不曾显露野心,多有巴结讨好的,为了能够帮助太女,她迎娶了一位身份尊贵而名声不好的正夫,借着这位正夫家的势力和荣王有了些许交集,未等她做出什么不妥来,天下已定,和帝上位,而荣王谋反。 她倒识得大体,原太女因种种罪行被废之后,她便闷声不出,甚至还查探了一些荣王的不妥作为晋升的台阶献给和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样的做法保证了荣王被诛后,她的职位明升暗降,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 罗清凤想,大约这也是皇帝的一种手段,毕竟她不能够太嫉恶如仇,若是把这些人都杀了,谁来帮她治理天下,所以,也只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怀柔一下,何况,明升暗降,若是有荣王的亲信还在,看到曾经是荣王手下的向松斌在新帝得政后升了职,保不定怎么想呐! 向松斌老老实实了好久,成日里除了处置公事,便是饮酒玩乐,又纳了不少的男子入府为侍,她后娶的那位正夫大约是知道缘故,并不与后进府的那些计较,只一味逼迫向明辉的父亲,逼得他为了躲个清静,不得不带着向明辉到涪城那样的小地方定居了一段时间。 这位正夫跟向松斌有两个女儿,又是个年轻有手段的,相较之下,向明辉的父亲就不占好了,他本就是小家出来的,向松斌的父亲那会儿很是瞧不上他的小家子气,他们成婚没有多久,向松斌的身边就多了两个父亲给的年轻漂亮的小侍。 向松斌本身也不是什么柳下惠,在成婚之前便有了三个小侍,其中一个还给她生了个长子,向明辉的父亲几乎没有怎么得宠过,便先在后宅失了宠,生活可想而知。 “……说是什么养病,其实涪城那个地方山水虽好,但没钱的话还是不养人,若不是那向明辉不知怎生投了李义章的眼缘,怕是他们连生活都不易的,看他在书院的那副高傲样子,我还以为他是怎生的权贵人家,谁想到竟然是……”虞万两如今的眼界越来越高,十分不屑那种没有多少斤两却貌似千金的人,言语中多有贬斥。 “他那样,怕是害怕别人瞧不起他所以才做出的姿态吧!你也别太计较了。”罗清凤知道虞万两并没有多少恶意,便是她,也觉得向明辉那会儿有点儿过于目中无人了。 “他后来是因为父亲病故才离开涪城,向松斌那人虽有些男色无忌,但对儿子还是好的,特意把儿子接到了身边,向明辉也是个有能耐的,不知怎样攀上了将军的独子,尔后才能够出席牡丹宴,可惜,又被鸾卿抢了风头,并没有配上好姻缘,那有名的几个都看上了鸾卿,倒是有个名声不好而又好色的,求娶鸾卿不成,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也是求做正夫,他却自命清高,说对方配不上他,很是折辱了对方一番。” 说到这里,虞万两冷哼了一声,“他以为他的母亲有多大的官威,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四品罢了,那人的母亲再不济也是个正三品,这一次,落井下石的便有她家在,不然,向松斌那样的,还真是不太够格蹲刑部的大牢。” “唉……也真是……”罗清凤也没什么话好说,喜欢的自然觉得向明辉如竹,宁折不弯,宁缺毋滥,但不喜欢的,自然觉得他那只是不合时宜的高傲,除了为自己和家里惹祸,再不会有一样好处。 如今向松斌入狱,一旦判下罪名来,他便成了犯官家属,若是皇帝大赦,成为平民是最好的结果,否则,便只能够沦落贱藉了。贱藉从贱役,一旦落入贱藉,能够做的,养活自己的出路便只有那三类贱役,若是做别的事情,便都是犯罪。 男子一旦入了贱藉,以后更不要想着嫁一个好人家了,若是早知有今日,向明辉可会后悔当日拒了那门亲事? “……也不知道李义章知道这消息没有,那妮子,怕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吧!”虞万两说着说着就想到了李义章,当初那个总是黏在向明辉身后,跟前跟后的小跑腿,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既然知道她母亲的官职,也知道在何地,去信问一问就是了。”罗清凤建议着,虞万两摇了摇头,说:“得了,人家不想跟咱们联系,咱们去了那么多封信,你可见回过哪一封?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有自知之明一些,不要去打搅她的大好前程了!” 罗清凤哑言,她比虞万两更早放弃联系,虽时时念着,但也只把李义章当做幼时好友,当做一个回忆罢了。 翰林院的事情一如既往地清闲,若说有什么不同的,便是朝堂上的事情这里总是能够听到更多的消息,于是,罗清凤一到翰林院便受到了不少特别的目光注视。 “好啊,你个君玉,不声不响地就闹了这么大的一出,怎么样,那巡按御史,是不是做得很威风?”孙达说话百无禁忌,从后拍着罗清凤的肩膀,责怪她的先斩后奏。 “我最初只是想回去看看的,谁想到皇上会给我任命,纯属偶然。”罗清凤笑笑,对这一趟任职经历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这偶然也够走运的了,怎么我就没碰见这样的好事!”孙达故做哀怨地说着,逗笑了一帮人。 “行了,世玄,你还闹个没完了,君玉可给咱们翰林院大大地露了一回脸!与有荣焉啊!”
“好容易君玉回来了,可要好好请咱们一回,知道那防治时疫十策是你写出来的,咱们翰林院可是热闹了一阵儿,不少人家打听你哪,想来这一回也是好事将近了吧!”一个和罗清凤同时进入翰林院的同年挤眉弄眼地说着。 “请客,请客!听说皇上可赏赐了不少的钱帛,君玉不要吝啬,我们大家同事一场,也要分一杯羹才对!” “我还没说话,哪个厚脸皮的这样说,要请也要先请我,君玉可是我meimei,哪有不先请jiejie,倒请外人的道理,她们这些外人,jiejie做主,都不用请了!”孙达挥挥手,很是豪爽地做了主。 “我们是外人,世玄你倒成了‘内人’了?”有人戏谑。 “呃……”没想到这个内外还有另解,孙达一时语塞,引来嬉笑声一片,“去去,什么内人不内人的!要吃白饭的就切莫胡说!” 这一场闹腾下来,三个月的隔阂似乎不曾有过,罗清凤大大方方地请了一回客,这帮人嘴上叫嚣着请客,其实真的也不曾吃多少,倒是吃酒多了些,这年头酒贵,还真是破费了不少。 六月很快就过去了,虞府来了一回帖子说是请罗清凤去赏荷,虞万两提前打了招呼,知道是虞鸾卿邀请,怕生事端,也怕自己的不干脆让人产生了遐思,罗清凤干脆没去,谁曾想,到了晚间,便有虞府的人把插瓶的荷花送到府上,很是惹眼。 曲宁借口居丧,入府后不曾踏出小院一步,怕他寂寞,罗清凤便送了不少的书和市面上的小玩意过去,这次的荷花也不例外,转手就送给了曲宁。 七月生日时,还是上班时候,并不曾张扬,只在中午请了翰林院的同事吃了一顿饭,晚间的时候吃了韶光特意做的长寿面便罢了,虞万两也送了贺礼来,是一本琴谱,倒让罗清凤有几分爱不释手,看完后又转送给了曲宁。 因为母亲的缘故,曲宁对琴艺也很是精通,偶尔两人也会合奏,两琴如一音,很是厚重,罗清凤还想过能够用琴弹出合唱时的那种重音,却苦于声色单调,弹出来竟还不如单音好听,反而有了嘈嘈错杂之感。 也许是受了罗清凤征用流民为兵士的启发,皇帝这一回专门下令,允许军队吸纳流民入伍,而报名成为兵士的流民则享有平民籍,且可以军功晋升。 这样优厚的条件让不少人歌功颂德,就连最爱挑刺的御史处也无一人说不是,一片叫好声,让命令从下发到执行一路顺遂,实在是并没有得罪什么人的利益的缘故,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 同时,贪污案历时三个月,终于落下帷幕。这回皇帝大概是痛恨非常,全部下了斩刑,犯官家属,贬入贱藉,在西市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