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颜如逝
林姨娘与青萝的相继离去，让房里寂静了下来。 绾蝶一个人倚在床上，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仿佛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前世的她，除开年幼丧母不说，在其余方面，她拥有令人羡艶的一切。不仅是某奢侈品财团的首席调香师，年纪轻轻便被人誉为国际调香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更拥有傲人的学历，绝色的姿容，就连男友也是对她百依百顺，温柔体贴极尽宠爱。 财富，名望，爱情。 她拥有全然的资格站在世界顶端俯瞰众生，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幸福终老，谁知数日前，却发生了那样的变故—— 那一日，她原本应该飞往瑞典，参加一场重要的会议。只因临时忘带了一样资料，便折返回家去拿。岂料推开家门，引入眼帘的却是相恋了五年的男友与另一个女人拥在一起，而那个女人，是她职场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她听见那个女人用柔媚的声音慵懒地问：“这个香水的配方十分出色，而且杜绾蝶还没有对外公布。你现在把它给我，我一旦公布出去，就变成了我的，你就不怕杜绾蝶知道以后生气吗？” “哈，她算什么？宝贝，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男友的回答让她觉得血脉冰凉。 那个女人不依不饶：“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甩了她？” 男友得意地笑了：“我如果甩了她，怎么能那么方便地给你弄来这些资料？宝贝，再忍忍，等我榨空了她的配方和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一直信任依赖的男友竟然这样算计她。 难怪，那个女人做的香方总是与她如此雷同。难怪，那个女人总会先她一步发布。 所有的事情瞬间开朗。 绾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对狗男女的，浑浑噩噩地开了车，当那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时，她回过神，灵魂已经飘浮在半空，注视着马路上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 背叛，车祸，穿越，昏迷。 在陌生的世界醒来后，她所面对的又是满怀恶意的环境。 如果不是有林姨娘和青萝不离不弃的守候，绾蝶真怕自己会就此崩溃。 她在这个世界没什么亲人，那么，就把她们当成亲人吧。为了她们对自己的好，为了报答阿蝶给了她这具身体，也为了让自己有个理由活下去…… 她杜绾蝶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人欺骗，一定要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幸福平安！ 窗外的细雪依然纷纷扬扬地下着，天色越发黯淡了。 青萝去了许久都还未回，绾蝶试着撑起虚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下了地。房中光线已经暗得快要看不清了，绾蝶摸索到烛台的方向，就着晦暗的天光点燃了红烛。 橘色的烛火摇曳燃起，温暖的色调让绾蝶多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得到一丝放松。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今生的自己是长成什么模样？少不得去梳妆台前寻了铜镜，细细打量。 梳妆台前世一面半人高的黄铜古镜，边缘镂花雕禽，虽是已经旧了，却依然显得干净而精致。古代的铜镜不若现代的清晰，在烛火的映照下只映出一个朦胧的面容，绾蝶凝目看过去，只见那是个十岁的小女孩，素净的脸，眉目平淡，并不如何美貌，只勉强算得上是清秀而已。绾蝶在前世，是一个罕见的美人，如今这张脸，比起前世来是差得远了。 所幸她并不在意，在经历了前世男友的背叛之后，如今的绾蝶深深觉得，拥有美貌与财富权势并不见得能够得到幸福，反而是像如今这样平平淡淡，更能看清周围人的真面目，看清哪些人才是真正对自己好，而哪些人又是虚情假意。 也许，这也是老天爷赐予她新生的意义所在。 重来一次，握住真正的幸福。 她对铜镜中的自己笑一笑，心中默默地说，杜绾蝶，祝你好运。 镜前的红烛微微摇曳一下，有寒凉的风掠进来。 随着风声，竟然还传来窗外细碎的哭泣。 绾蝶有些诧异，是谁，竟然在这个时候哭得如此伤心？ 她随手披了件烟岚色的外裳，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个不大的院子，这便是杜府安排给七小姐的住处暗香阁了。 院子里遍植桂树，错落而婆娑，虽然此时正是冬天，并不见花开，可那一株株桂树的枯枝承着积雪，映在方才升起的半弯新月下，竟也别有一番风味。也难怪这里要叫暗香阁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如此风雅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起的。 绾蝶感叹一番，眸光转动，便看到了站在一株桂树下哭泣的小丫鬟。 她认得是自己院里的三等丫鬟叶儿，穿一身素青襦裙，正低着头，拿手背抹着眼泪。叶儿的身边，竟是青萝站着，正低低呵斥着叶儿什么，绾蝶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 “青萝，叶儿，这是怎么了？”绾蝶一手扶着门框，淡淡出了声。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青萝一转头看见绾蝶，忙不迭地跑上前搀扶住她，“外面风大，小姐小心着凉，还是赶紧回屋里歇着吧。”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四下里很静，唯有风刮过枯枝的声音。 绾蝶在一片静谧里打量青萝，月光和雪色的映衬下，青萝的脸色是苍白的，嘴唇冻得隐隐发青，唯有眼圈是红的，看起来竟像是陪着叶儿哭了一场。 “到底是什么事？”绾蝶皱眉。 这时候，叶儿也已经走到绾蝶身前了，笨手笨脚地给绾蝶行了礼，依然抽泣不休。 虽说是个丫鬟，可叶儿比绾蝶还小上两岁，要到明年开春才能有九岁。这么小的女孩却被拿来当作三等粗使，绾蝶看着便有不落忍，口气也温和下来：“叶儿，别哭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害怕，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我给你做主。” 叶儿怯生生地看绾蝶一眼，好不容易才停止了抽泣。 她用两只生满冻疮的手绞着自己的帕子，小声嗫嚅道：“咱们院子里的木柴和炭都用完了，我今日去库房领……可是，可是管事的崔mama怎么也不肯给我……呜呜呜……”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