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惊雷初起
这种可以救命的灵药之所以被符郎中视若珍宝，并不是因为昂贵，而是因为有钱都买不到。 如果该药数量足够的话，符郎中绝对不会吝惜，宝珠丝毫也不怀疑这一点，因为符栋也是郎中。 对于任何一个郎中而言，见死不救都是最大的罪恶，正常情况下，符栋不会那么做。 可惜的是，眼下是特殊情况，药物只够一个人的用量，在符栋的心目，三百年前的古人就是死去一百个一千个都和他没有直接的关系，只要保住宝珠这一个人才是重中之重，所以他不会把存量稀少的灵药给外人使用。 宝珠不是圣母，更不是舍身饲虎的佛陀，在她本身都已经受到千里瘟严重威胁的情况下，必然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千里瘟的爆发已经不可避免，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保住你自己才能救治更多人，如果连你都保不住了，死的人就会更多。于情于理，我这么做都是对的。” 是啊，在这个时代，只有宝珠一个人对千里瘟有更加清醒而又深刻的理解，只有宝珠一个人具备可以和病魔一争长短的能力。如果连这个唯一的希望都倒下去的话，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想到这里，宝珠总算是不感觉那么愧疚了…… 家里住着两个千里瘟的感染者，还有两个等待最终确认的疑似患者。这四个病人必须留在宝珠家里进行进一步的观察和治疗，宝珠必须给他们安排住宿。 按照郭大叔说法，住在哪里无所谓，甚至是睡在大树底下也不要紧。反正现在是夏天，睡在露天地里也没有什么。 不管做什么，这个把自己生死都不当一回事的郭大叔总是一副“这也无所谓那也无所谓”的样子，可是这几天一直阴沉着，外边的湿气很重，对身体没有好处。看这个密云压城的架势，说不准什么就会落下一场大雨，所以宝珠还是把他和那个已经感染的后生安排到了老娘的房中住宿，然后去厨房生火做饭…… 果然不出宝珠的所料，到了戌时光景，就起了风。起初还是微微荡荡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眨眼之间就翻江倒海一般闹腾开了。 夏季雨前的风总是这么迅猛，说来就来，播土扬尘搅起漫天的声势，吼的如同怪兽哞鸣，摧林拔山一般的席卷而过，连房顶上的瓦片都在叮当作响。 蒙在天上好几天的阴云在一瞬间被堆砌起来，翻卷着滚动着叠成厚厚的一层，仿佛就压在头顶上，铁块子似的急剧翻卷着随时随地都准备俯冲下来…… 猛然一道妖冶的闪电从天际垂下，照亮了蒙蒙夜空，紧接炸雷响起，雷公愤怒一样震的人两耳发麻，铜钱大小的雨点子旋即落下，肆无忌惮的拍打着天地万物…… 这个季节的雨水不来则以，一旦落下来，就密密沉沉的收不住，仿佛把这个东海都悬在了头顶，瓮倾盆泼滚滚白浪，仿佛不下个平地生潮老天爷就决不罢休一般。 交错纵横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隆隆的炸雷此起彼伏，雨水如同天河倾斜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虚掩的院门猛然发出一声“咣当”巨响，传来小叫花六斤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宝珠jiejie，你在家么？你在家么？小翠不行了，小翠支撑不住了……” 磅礴的雨水早把这个瘦弱的小叫花子打的精湿，浑身都已经湿透了，破烂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小翠。 自从宝珠被顺天府衙门抓走之后，六斤和他的伙伴们就消失了。宝珠一直都在打听他们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想不到今天竟然回来了。 背上的小翠仿佛死了一样，脑袋软软的耷拉在六斤的肩膀上，四肢不受力似的软塌塌的垂着…… “是六斤，赶紧进来！” 六斤和他的小伙伴们听到宝珠的呼喊声，疯了一样冲了进来：“宝珠jiejie，小翠不行了，她支撑不住了，你赶紧救救她，快点吧，我怕她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这些小叫花子感染千里瘟的时间最久，病情最重。尤其是小翠，本身就很虚弱，面对千里瘟的威胁几无抵抗之力。好在遇到了宝珠，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给小翠最后一线希望的救星。 奈何阴差阳错之下，宝珠被顺天府给抓了去，结结实实的囚禁了五天。 对于普通人而言，五天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小翠来讲，这五天已经足以决定生死了。 幸亏宝珠曾经给小翠用过免疫药物，要不然她早已命归黄泉了。 即便如此，小翠的病情已然不容乐观。尤其是在宝珠被抓走的这几天，因为得不到持续而又有效的治疗，她的病情飞速恶化。 宝珠是小翠唯一的救星，也是最后的希望，宝珠在小翠就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宝珠不在，小翠必死无疑。其实作为兄长的六斤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宝珠被抓走之后疯狂报复，以最可怕的手段进行报复，其根本原因就是让那些断送了小翠希望的人给她殉葬。 疯狂报复的心理可以淹没最后一丝良知，但是亲眼看到了小翠逐渐落入病魔手中的情形之后，六斤真的要疯了。 小翠真的不行了，唯一能救她的就是宝珠大jiejie，六斤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后的安排：背着小翠从绿柳台出来，最后一次来到宝珠jiejie家。如果宝珠jiejie已经被放了出来，那是小翠命不该绝，如果宝珠jiejie还是被关押着的话，六斤绝对会不择手段的让更多人给小翠殉葬…… 一大群小叫花子采用接力的方式从遥远的绿柳台把小翠背到这里，一路上跑的飞快，鞋子都跑掉了好几只。总算天可见怜，总算老天开眼，宝珠jiejie家里出现灯光了…… 只一眼就看出小翠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刻不容缓的地步，宝珠也真的急了。好在今日的宝珠已非昨日的吴下阿蒙，知道应该怎么做：“放她到桌子上，把衣裳解开……” “六斤把我的枕头抱过来……” “你去厨房生活烧水……” “你，说的就是你，你把小翠的脑袋抬高……” 一道道指令依次发出，这让小叫花子们立刻就找到了主心骨，也就不那么慌乱了，就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按照宝珠的指令去做事情。 取出听诊器按在小翠心口，宝珠的脸上愈发沉重了：心跳快的吓人。 一边把体温计放在小翠的腋下让一个小叫花子使劲按住她的胳膊，一边取来了药物…… 现在的小翠已经被雨水打湿，皮肤温度不高体内温度却将近四十度，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 到了小翠的这个阶段，千里瘟病毒对身体的损害，尤其是各器官的功能已经出现了衰退的迹象：最明显的就是小翠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红点子已经联结成片，形成一块块的红斑，是如此触目惊心。她的嘴角因为大面积的溃烂已经粘结，因为鼻腔有太多的粘液，呼吸之间会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出于自身保护能力的需要，分泌了太多的眼屎，眼屎已经结块，致使眼睛都睁不开了…… 宝珠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给她挂上了输液瓶子，将六斤拿过来的枕头垫在她的颈下：“六斤你快点脱下小翠的衣服，用毛巾擦拭干净……” 小翠的年纪还小，又和小叫花子们朝夕相处，现在连命都顾不上了，哪里还理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 六斤很仔细的帮小翠脱下精湿的衣裳，取过毛巾仔细擦拭…… “噗”的一声响，恶臭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小翠已经失禁了！ 一股黄绿色的液体喷了出来，把刚刚擦拭干净的腿上弄的一片狼藉。 大小便失禁这只是千里瘟发作的第二阶段末期症状，如果进入最后的第三阶段，小翠就会陷入持续的昏迷，在昏迷当中各器官快速衰竭，直接会被阎王取走性命！ 到了这种程度，宝珠也傻眼：小翠的病情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要严重很多，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有办法，但是真正行之有效的手段已经不多了！ 看到meimei的腹泻已经失控，六斤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这……宝珠jiejie……” 小翠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心里却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到悬崖边上，艰难的摇了摇头，眼角几滴泪水划过，喃喃的说道：“哥哥，你给我把身体擦干净吧，我不想带着这么葬的身子去见咱爹娘……” 一句话就让六斤潸然泪下，扭过头去任凭泪水簌簌落下，十分温存百分轻柔的安慰着meimei，眼神却投向了宝珠…… 我meimei还有救么？ 在这个时候，宝珠已经是六斤唯一的指望了，如果宝珠摇头，恐怕他比小翠更先一步崩溃！宝珠不敢迎着六斤的眼神去看，微微昂起头似乎是在思量什么重大的想法，很快就咬着牙重重点头：“小翠你别怕，jiejie我是神医，我是阎王敌，今日就算拼了这一回，也要把你保住。你等着，jiejie还有灵药……” 宝珠返身出去，直奔卧室！ 有了宝珠的这句话，六斤就好像得到了天地间最庄严最神圣的保证，扭头看了看外边的雷霆闪电盆泼暴雨，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 “贼老天，我meimei还有救，还有宝珠jiejie护着她哩，想取走我meimei的命，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你要是不怕我把天都翻过来，就尽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