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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之子于归

    幼君无力的绣着那幅枕套,一幅鸳鸯戏莲的图案如今才做了几个花瓣。她本疏于这些,已经很卖力了,为什么不拿钱去市面上买来,还要自己做嫁妆,最重要的还要嫁一个陌生的男人。

    富察太太进来了。幼君忙起身道:“额娘请坐。”

    富察太太看了看幼君手上的活计笑道:“丫头怎么才做了这些,这日子可不等人了。我看你最近情绪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又仔细瞧了瞧幼君的脸,只觉得有些憔悴。

    幼君道:“额娘,女儿真不想出这个门。”说着依偎在富察太太的怀里,就像小的时候,幼君总喜欢在富察太太怀里撒娇。富察太太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和的说着:“真是个傻气的丫头。我和你阿玛都做不了主。听你阿玛那么夸赞那个皇子,我想也是好的。听闻又是个文武全才,不是正好配你么。”

    幼君低声喊道:“我不要,不要什么阿哥,什么皇子,我只想平淡一生,过最普通的生活。”

    富察太太拍了拍幼君的背脊,柔声说道:“不管怎么都是一辈子。这是圣旨,这些不愿意不要,你也不能再说了。那是违抗圣旨,知道么?”

    幼君便不做声了,她的眼泪洒在了富察太太的衣襟上。她从小没了生母,是这个女人将自己养了这么大。在幼君的心里早就将她当成了生母,

    眼看婚期在即,在离府的最后一夜,幼君睡在富察太太的身边就像小的时候一样,她住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恍恍惚惚中,幼君进入了梦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冰冷的高楼耸立里,她奔波于各种场所,心力交瘁。她厌倦那样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进入她的梦。

    外面的鸟叫已经扰醒了幼君那个漫长的梦。身边的富察太太已经起床了,此时正在静室里诵经。幼君在枕上自思,为何不一直住在那个梦里。那么她也可以不用嫁一个陌生的男人,也用不着去一个陌生的院落。

    丫鬟们听见幼君已经醒了都进来服侍。富察太太已经诵完了经,她来到了这间屋子。

    幼君看了一眼宝娟手中捧着的红嫁衣。描金绣凤,如此的金碧辉煌。还有巧彤手中的那顶金冠,镂金嵌宝,象征着身份,也象征着一个女子的荣耀。幼君匆匆看去,这全是皇家的制度。处处都显示着它的繁华,要嫁的那个人,她是陌生的。她只是作为一名女子走一段必经的路,而在那端等待的人,将会怎样。

    富察太太笑吟吟的看着丫鬟们给幼君妆饰,看着看着觉得眼热。她仿佛又记起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才幼君这么大的年纪。这红颜易老,如今黑发已经染了白丝。光阴何其迅速,美眷不在,只剩下了流年。

    幼君有些僵硬的坐在那里,为什么要穿越,穿越后还没过几年的平静日子呢,这里就又要赶着嫁人了,嫁的那个而且完全一个陌生的男人。包办婚姻害死人呀,幼君真想大声叫出来。

    富察太太已经亲自上来打点了,替幼君整理了衣袂,又整理了脖子上的串珠。富察太太让丫鬟端来一个剔红的盒子,富察太太打开盒子,取出了一块莹润的玉玦来,上面穿了一条红色的丝线“幼君,这是宫里送来的信物,额娘给你带上吧。”

    幼君看着富察太太弯腰将那块玉玦拴在了她的腰间。拴好以后,富察太太又将手腕上的一对虾须镯取了下来给幼君戴上。

    “好孩子,给皇家做媳妇比不得在家中。以后好好侍奉夫君,和和美美的,额娘也就高兴了。”

    幼君眼中的泪水滚落了下来,拉着富察太太的手说:“额娘好好保重,女儿出去了,以后不能侍奉额娘,额娘自己珍重。阿玛上了年纪,额娘就多担待一点,别和阿玛闹别扭。”

    富察太太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好了,我也与他是几十年的夫妻了,这样也过了半辈子,都这样过来了。倒是你,要做新媳妇,一切都得从新开始。”

    幼君聆听着富察太太的教诲。接着又去祠堂拜祭过祖先,就等着迎亲的队伍,等着吉时。如今已是四月的天气了,因为这里的习俗,里面必须穿着夹衣,外面再套上这厚重的吉服幼君暗暗叫苦。她的梦想是能身着白色的婚纱嫁给一个心仪的人,可却要跑到这里来受这些罪。

    好不容易挨到了吉时,司仪唱礼。幼君的头上早已经罩上了红巾,只听得外面是嘈杂的一片,后来是堂兄将她背上了花轿,向她说着贺喜的福词。

    外面那些喧闹的喜乐声衬得幼君的心情更加烦躁,更加无助。关于未来,那是一片的空白。接着是鞭炮声,司仪的唱和声,已经起轿了。幼君感觉到轿子的晃动,她下意识的将怀中的那只瓶子抱得更紧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平安跑掉,也不希望自己的平安亲手将它打碎。

    额上冒着汗珠,手心里也全是汗,那是忐忑不安的心情,幼君感到有些无依。她想起了冬天里在皇宫的颐和轩中与那个男子的一面之缘,又记起了在雪花飞舞之际他给自己披上的那领披风,那是来自男性的温暖,还有那一双模糊的眼睛。他是一个宠溺meimei的兄长,却不曾想有一天会做了他的妻子。皇十三子,兆佳氏,幼君脑中想了好几遍,突然明白了些什么,难道自己穿越过来就是为了等他,这个命运安排给她的男人。

    也不知行了多久,后来仿佛又到了另一所热闹的宅院。再后来轿子已经停下来了。她的耳边听见了依旧是司仪的唱和声,等新郎射了轿门。幼君才被喜娘请下了轿,虽然已是夜晚了,虽然隔着盖巾,但幼君依旧能感到那些闪烁的灯影,很快跟前的喜娘提醒她迈过了火盆。接着又进了一间屋子。那屋里的烛光映得满屋子的红,幼君在搀扶下坐到了一张床上,幼君低垂着头,她那满是汗的手紧紧的攥着衣服,心怦怦乱跳。她感觉到身旁坐着的那个男人,那个生命里的男人,不知他的心中是否和自己一样的忐忑不安。

    接着一旁的喜娘说道:“请新郎挑起喜帕。”

    幼君还没明白过来,头上的盖巾已经被人挑去。她的头埋得更低了,接着又有一个喜娘捧来一个盘,盘中放着两盅酒。

    “请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胤祥已经端起了一杯,幼君才端起了另一盅,两人交腕而饮。幼君这才看清了跟前这男人,他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眼睛里含着笑,有着一丝的温柔。幼君心头一颤,喝了酒。她又埋下了头。接着又请吃饺,那饺子一点也不好吃,半生不熟,幼君只轻轻咬了一口。

    接着又进来几个喜娘,每个喜娘都捧着一个盘,盘里装着寓意吉祥的喜果。

    那个年纪稍大的喜娘又在一旁唱和道:“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喜娘们将那些喜果纷纷洒到了他们的周围,幼君始终垂着头,一旁的胤祥却一直用余光打量着他的新娘。是了,这是在布贵人房里遇见的女子,是如馨口中的漂亮jiejie。

    喜娘又唱道:“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娇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胤祥听见了这句,不由得又看了幼君一眼,她长得真是好看。

    喜娘已经唱道了“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紫燕来入怀。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

    幼君听见了这两句脸庞更加发烫了。胤祥却厌烦这繁缛的仪式,使得他不能好好的看看他烛光里的新娘。他看到那不安的手,于是轻轻的握了上去,那只手却是一手冰凉的汗。幼君突然抬头看了胤祥一眼,眼中有些惊慌,有些不安。胤祥却下意识的更握紧了,他想让他小小的新娘安定。

    等好不容易唱完了撒帐接着又不知从哪里进来一群闹房的人。幼君一个也不认识她也不敢抬头去看。那些闹房的人个个有说有笑,将床上刚才撒的那些喜果全都翻了去,包括幼君衣服上的全都拣了去。

    幼君心想,这烦人的礼节,为何叫人这么不安。那些闹房的人与他们夫妇说着恭喜,幼君不言,只有胤祥在那里回着话。好不容易等那些闹房的人出去,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幼君已经觉得头晕。

    终于安静下来了,一旁的喜娘将幼君身上罩着的那套吉服褪了去。只剩下里面的一套夹衣,夹衣上是满绣的团花蝴蝶,头上那顶金冠也被取了下来,解散了她的头发,又将她扶到了新床上坐下。喜娘将两人的衣摆打成了一个结,说了句:“愿新郎新娘永结同心。”

    猛然间,幼君脑中仿佛又浮现了幼年吟诵过的诗句“始知结衣裳,不知结心肠。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