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接手
总有一些告别，在最后离开的时刻，是没有再见的。 在踏出登机口的那一瞬间，秦沫阳眨了眨眼睛，总是挂在脸上的那张淡漠的面具出现了丝丝裂痕，他回过了头，侧身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视线却并没有找到合适的聚焦点，片刻之后，他垂首，掏出放在兜儿里的手机，按下按键，指尖在屏幕之上轻轻地一滑，瞬息，便让手机屏幕全然黑了下来。 他将手机再一次放回了自己的兜里，轻轻地、轻轻地在唇畔点染出小小的笑意，看起来，却让人没有办法从那笑意之中找到丝毫的暖意，接着，他站起了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肩上背包的背带，便径自在广播声中，拿出了票，缓缓地顺着那登机口，走了出去。 这时，天光还只是微亮，许多人都还沉沉地睡在自己的梦乡之中。 而在秦沫阳飞机离地的那一瞬间，仍旧沉在自己梦乡中的云上依，也不知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安睡着的面容之上，微微地蹙起了自己的眉尖，然后，她默默地又翻了个身，只是，依旧，没有醒来。 天幕辽阔，云层荡荡，地面在视野之中渐渐地变得渺小起来。 耳膜处，似乎有小小的轰鸣声，秦沫阳不禁抬手微微地在耳廓处轻轻地拍了拍，眉尖也堆砌起了点点的皱褶。 在飞行终于变得平稳了下来之后，秦沫阳蹙起的眉头，这才缓缓地松了开。他侧眸，往窗外看了一眼，白色的机翼在仿佛浮起在云层之上，那些看起来很是轻盈的洁白。层层叠叠，是在地面之上很难得见到的颜色。 仿佛有些困倦，在看了一会儿之后，秦沫阳不由得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睫毛微微地颤了颤，随后，他便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任由自己往后仰倒。 也许，这一次。等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和云上依之间，就真的已经隔开了千山万水般的遥远，所以，尽管他闭上了双眼，但在他面容的细微之处，仍旧留有好似不怎么平静的波动。 天空海阔，再见，不再见。 ... “说吧，来找我又是因为有些什么事？”云上依从侍者的手中接过端来的杯子。微微颔首之后，转头将杯子噔地一下放在了坐在她对面的人面前，如是坦言而道。 说完，可能是因为刚起来不久，还没有怎么睡得清醒，所以云上依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唇，微微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而眼里，也因为这小小的哈欠。而泛起了点点的莹润。看起来明亮的大眼睛，登时就多上了那么几分水媚。 “我来找你真没有什么事...”坐在云上依对面的赵铭以揽过放在他面前的那个杯子。顺嘴就对着云上依回了这么一句，但随即，又生生地在云上依挑眉望来的目光之下。讪讪地笑了一下，改口道：“没什么事，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云上依仍旧挑着眉，看着赵铭以，整个人微微地朝着后方靠了靠，然后，双手环抱放在自己的胸前，神色间似笑非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在这样带着细微压迫力的目光之下，赵铭以不禁抬手，自个儿揉了揉自个儿的脑袋，直将那本就没什么型的发型更加地蹂躏地多了些凌乱，这才眨了眨眼，对着云上依缓缓地道：“我爸说，那个啥...有个角色...” 他的话说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一点也不像之前在云上依面前那般模样，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用着眼角余光觑了觑云上依面上的神情，便又极快速地加上了一句：“我知道你之前给我爸打过电话说了你不准备再接任何角色了，但是，这几天，我爸老是念叨说，这个角色要是由你来，他就不用愁了...” “所以...”他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云上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很是委屈地道：“我就被我老爸这么念叨着，不得不过来了。” 云上依环抱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微微地向下滑落，摊开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她向前了一些些，直起了自己的身子，略略偏了偏脑袋，道：“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毕竟之前发生的事情，想来你也该有所耳闻，所以，赵铭以童鞋，这次，可能真的不是我说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了。”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所以，我在来之前，还特特给云伯伯云叔叔他们都打过了电话了...”赵铭以表现得十分无辜地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云上依眨巴眨巴眼睛，“那...” “哎呀，依依，这一次就当做最后一次的告别仪式嘛，反正多这一次也不多的啦！”见着云上依在听完了自己的话，抿着唇仍是沉默，赵铭以不由得又急急地加上了这么几句。 “可是少这一次那也不少啊...”云上依凉凉地顺着赵铭以的话，如是接到。 “埃？！”赵铭以傻傻地愣了一下下。 云上依瞅了一眼赵铭以呆愣的表情，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赵铭以从呆愣之中回过神来，看见云上依脸上灿灿的笑颜，回想了一下刚才那情形，自个儿也忍不住咧了咧嘴，揉着自己的脑袋，跟着云上依笑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之后，赵铭以还是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意，正了正表情，很是认真地、也很是诚恳地对着云上依道：“依依，你说你打算之后的时间都好好顾着自己的学习，然后再看自己最后准备要走那样的路，所以，要先对这个表演之类的收手，这点，我也是赞同的，毕竟，依你家这样子的情况来看，你确实要走这条路也不怎么可能，只，虽然，这些表演只是你做出的一些类似于游戏的尝试活动，那也应该要尽善尽美，这才对得起你自己这一段年轻的时光，不是么？” “埃，我这真不太擅长说这样子的话，不过，我说的这些，这大概的意思，你应该也明白了吧？”赵铭以看着云上依，他脸上的表情有小小的纠结。 “我知道你是说要让这最后一场演出，成为一个完美的句号。”云上依抬起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瓣，很是自然地接着赵铭以的话回道。 赵铭以微微地蹙了蹙自己眉尖，琢磨了一会儿，接着瘪了瘪嘴，还是对着云上依道：“唔，差不多吧。” 厅外，有一束光，似乎被什么东西折射了一下，直直地，便朝着室内倾透而来，恰恰好，落在了云上依的眼底，现出了点点的闪亮。 云上依的睫羽微微地在那束光的映衬之下，颤了颤。 她微微地仰了仰头，侧眸，眼角余光往那束光投来的厅外之处望去，她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离，紧接着，那束光线就如同刚刚突兀地出现一般在瞬间恍惚之后突兀地消失，她眨了眨眼睛，转眸又看向赵铭以，声音轻轻地道：“好。” 那样细碎而飘忽，似乎就算是被风一吹，都会散开，消失不见。 “什么？”赵铭以有些没太听清，不由得皱着眉头问出了声，神色间似乎有点点的不敢置信。 云上依挑了挑眉，凉凉地瞅了赵铭以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耳朵出问题了？我说...不好！” “我耳朵才没问题，我听见你说好了！”赵铭以急急地道，说完，才看见云上依脸上戏谑的笑意，不由得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才挑了挑眉，对着云上依眨了眨眼，道：“呐呐呐，依依，你答应了哦，那个，时间什么的，我还得回去问问我老爸，等我问好了，完了再给你打电话啊...” 赵铭以絮絮叨叨地说着，云上依看着他，看着看着脸上忍不住就一直挂着笑意。 等到他又念叨了好多话，云上依这才带着笑意开口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用这么反复地强调的，我既然答应了，自然是不会反悔的啦。” “唔，那我就放心了...”赵铭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清秀的脸上一脸的心满意足之色，看起来，真的是颇具有喜感。 云上依差点儿一个没忍住就又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一直都纠结在笑和不笑的边缘。 望了望客厅边侧上挂着的用于装饰整个厅内的挂钟，仔仔细细地看了眼指针指向的地方，赵铭以微微地眯了眯自己的眼睛，接着，他再转眸望向云上依的时候，便道：“时间也不早了，虽然我还不怎么想走，不过，也没办法不走了。” 话音落，赵铭以站起了身来。 云上依自然也就随着他站起了身。 接着，赵铭以又道：“我先回去了啊，回头给你打电话，记得开机啊！” “知道了，放心吧。”云上依黑线，顿了顿又道：“我不就是只有一回在睡觉的时候关了下而已嘛，后来你不是就直接过来了么？又不是不接电话你就找不到我了。” “...”赵铭以张了张嘴，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便闭上了，然后，眼神很是悲愤地瞅了云上依一眼，一言不发地径自向着外边转身走去。 徒留下云上依站在原地，想着他那悲愤的小眼神，又微微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