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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 讲诉

    想吃完碗里的粥,可即便用了最慢的速度,杜子美渐渐见底的粥碗,福玉娘一直小口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粥,直到自己再也舀不上什么之后,才把手中的粥碗放在了一边,碗底在桌子上留下清脆的一声响,这声音也敲颤了杜子美的心。

    福玉娘放下了碗,抬头看着杜子美微微一笑,杜子美尴尬的放下自己已经空了的粥碗,小心翼翼的询问着福玉娘,“玉娘,你有心事?”

    福玉娘听他这样问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明日我送你回南方去吧?”

    杜子美身子明显的一缩,随即喃喃的说道:“为什么要送我回去,难不成福掌柜觉得子美太过没用,拖累了福掌柜不成?”

    福玉娘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子美,敖鄂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不能冒这个险。”

    杜子美伸手甩开放在自己眼前矮几上的碗碟,大声说着:“你说过,只要我跟在你身边就好的,你当真就那么怕敖鄂,你是这偌大的司徒家的大当家,为什么要对敖鄂那人如此畏首畏尾,他是当真有通天的本事,还是你对他动了心,所以要扫除我这个碍眼的人?”

    福玉娘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杜子美的身侧,缓缓的来到了窗边,眼睛望向窗外,声音飘渺,慢慢的叙说了起来,“或许你来京的时间不久,没有很好的了解到敖鄂的为人,我与他相识十多年了,最初的时候,他很亲切,至少他给了我那样的感觉,他有一个如兄弟般地挚友,那人也就是罐儿的胞兄司徒若宇。他们常常都在一起,畅游山山水水的,夜里也会同吃同住,胜似亲兄弟般的令外人艳羡,很多年前,遇见过他们二人在一起的人都会说,武有敖鄂,文有司徒,天下之奇才,本朝之幸事。”

    福玉娘说到这里竟然顿住了声音,杜子美心口又是一抽,他听说过司徒若宇,甚至来到了司徒旧业之后,更是常常有人把比作司徒若宇在世,却从来都不知道,司徒若宇原来与敖鄂曾是那般亲近的朋友,禁不住好奇,杜子美还是轻轻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敖鄂是罐儿兄长地朋友,你缘何又要担心了他害了罐儿?”

    福玉娘没有转过身,而是微微的侧了侧头,杜子美却从清晨穿透了窗纸照进来的光线中看见了一粒晶莹,如同珍珠般通透,沿着福玉娘侧过的脸庞滚落,只是刹那,甚至让杜子美怀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出了问题。

    “我与司徒若宇订过婚约,在我们订婚后不足半月时间,若宇染上了烂赌地恶习,而他所谓的好友敖鄂也在那个时候找人暗杀了自己地兄长,敖鄂是敖家的三子,又加之传言在身,本没有继承权的,可敖老爷不得不把位置传给了他,敖老爷或许你没听闻过,不过我曾亲见过那个老人,最后暮年病重,还是一身令人无法直视的霸气,他是带着对敖鄂的恨与怕离开这个人世的,敖老爷经商素来以狠绝之名著称,活了将近七十个年头,我一直以为这个世道之上,没有比敖老爷更可怕地人了,可他竟会害怕敖鄂,这点是我始料未及的。

    ”

    福玉娘又顿住了。可这次杜子美却不知道要从何处插话了。他知道敖鄂一直都不是善类。却真地没想到他竟然会找人暗杀自己地兄长。连自己地兄长都会动地人。何况是外人。杜子美心中又开始怯怯地。不知道要怎么选择才好。而一边福玉娘在沉默之后。又轻声说了起来。

    “或许是了解。也或许因我是司徒若宇地未婚妻。敖鄂从来没有跟我隐瞒他地事情。甚至他极有可能并未敖家地传人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都在若宇身上。所以对于敖鄂地身世并不关注。只知道不管他到底是谁。他都得到了敖家地家业。自然。因为他身份地事情。敖家有些老家奴并不服他。有带头闹他地。他只是随便差人抓了几个闹得最凶地人来。在他正式接手敖家地时候。当着敖府上上下下。包括当时还没咽气地敖老爷地面前。亲手活剥了那两个人地皮。敖老爷又惊又怒。当即暴毙。敖鄂从此留下不孝地骂名。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反驳他。这些都是后来坊间流传开之后我听闻地。”

    “活活剥人皮?”

    犹如一声炸雷。杜子美脑子里只剩下这几个字。福玉娘转过身。眼睛盯着杜子美。也同时让杜子美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地悲伤和泪水。

    “对。他有很多地绰号。其中一个便是‘玉面阎王’。他杀人可以不眨眼。这点你也清楚地。或许当初是他大哥待他有错在先。可若宇一心一意地崇敬着敖鄂。不

    上了什么新奇的或者美味的东西,若宇都会先想到找甚至他与我定亲了,他也是第一个跑去通知了敖鄂的,可是敖鄂却找人教若宇学赌,且越赌越大,以致我怎么劝阻,若宇红了眼,什么都听不进去,半年不到,偌大的司徒家业被若宇全部输光了,若宇以前的朋友都不再理会他了,这些若宇到也不甚在意,可敖鄂也不理会若宇了,若宇很失落,直到若宇输掉了家宅,我们才知晓,原来这一切都是敖鄂搞出来的,他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把司徒家彻底的瓦解了,若宇去求他,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我看着若宇生生的走进了敖鄂的房间,等着再见面,若宇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若宇从敖鄂那里出来后,直接奔到了城郊外的桃花潭,那里有我们最初的一颦一笑,当然还有我们的私定终身,他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了,冬日的桃花潭水极其寒冷,可是没有我的心冷。”

    福玉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也进明显现出了呜咽,杜子美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说出口,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去劝福玉娘不要伤心,还是该安慰自己那刻有些惶恐的心。

    福玉娘稳定了一会情绪之后才又继续说了起来,“你认为,像敖鄂这样一个人,我要怎么保证你的周全,他同我说过了,若是我执意不放你离开,那么他就与我定下一个月的赌期,赌一个月之内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你,若我输了,他便要取了你的命?”

    “可是你要是赢了呢,赢了是不是我就可以不用躲藏了。”

    杜子美带着满怀的期待问着福玉娘,而福玉娘只是冷冷的打消了他这个幻想,“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的,包括他现在的正房夫人,他与我赌,他说他能跟当今圣上争女人,他还说,天子也会给他三分薄面,我是不信他的,结果他便去了,然后他迎娶了皇帝那年唯一册封的上妃,你觉得,是跟我抢一个你容易,还是跟皇帝争一个女人来得容易?”

    杜子美缩了缩身子,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的开口,“一定要回去江南么?”

    福玉娘叹了口气,轻声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只要不在我身边,越远越好,原本想送你去江南,只是因为你生在那里,觉得你回去或许会能安心的复读,不管是什么地方,敖鄂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我送你走,二则是他送你走,我送你走,会放心些,或许送你随商队出去更好,还有不到三年又是大考,待到大考前几个月,我会派人接你回来应考,若想被人敬仰,那么就好生复读,等到金榜登科,我等你高头大马,红袍加身来迎接我。”

    福玉娘说到这话的时候,泪痕还未干,可是脸上已经现出了微微的笑。

    杜子美却在福玉娘的话里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对敖鄂的畏惧已然不那么深刻,喃喃的问着:“玉娘的意思是,只要三年后我能登科,你便会嫁了我是么?”

    听见了杜子美的问话,福玉娘微微一愣,她本是没那么多的意思的,可似乎是杜子美理解错误了,不过转念一想,两年多不在一起,或许再见的时候,他已经娶亲生子了,分别在即,这样的话出了口,也没那么多的尴尬了,遂轻轻的点了点头,两年,虽然不是很久,却已经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了。

    两年后,福玉娘已经二十七八的年岁了,她不会以为风华正茂的杜子美还会记得今天的话。

    可杜子美得到了她的默认,一时间开怀冲散了所有的惶恐,这激动竟会比当初王凝兰要带着他离去的时候还让他忘乎所以。

    这个时候,他早已经忘记了从前的种种心思,什么福玉娘大他许多,福玉娘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人选,福玉娘不能识文断字的,这林林种种的区别,在这一刻都没有一句承诺来得重要了,或许短暂分别也好,他会好好的保养自己,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会是个精力充沛的翩翩公子?像司徒若宇一般的才子嘉俊。

    离别之前的时光,福玉娘都陪在了杜子美身边,出乎她意料的是敖鄂居然没有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不出现,福玉娘也乐得清闲,她一直与杜子美在一起,谈天说地,在她侃侃之语中,杜子美竟发现了福玉娘的见解是独到深刻的,想着或许是她多年研商,才不致像寻常不识字的女人家的目光短浅,这样的相处,让杜子美与福玉娘都有了别样的快乐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