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外宅妇
“休书？”李卫原本垂首站在地上，听了李宗靖这话，猛然抬头看了过来，眼神中似怨似怒，虽然这个婚姻不是他的本意，但是说娶便娶，说休便休，自己又算是什么？他如此想着，缓声说道：“父亲的话，孩儿不懂。不知道宛莲哪里做错了什么？”听到李卫这番维护的话语，李宗靖倒是心底一愣，看样子卫儿倒并不是心思全部都放在了那个外宅身上。至少对自己的正房，还是存着怜惜之情的。 虽然李宗靖如此想着，但是面上却依然板着脸：“哼，你不懂？如若不是媳妇的教唆，你又怎么知道开仓济民这种事情？不要说是你自个儿想的，这话你哄哄你母亲还行，在我面前就省省力气罢！” 李卫听了这话终于反应过来，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提出的放粮事情，让自己的父亲恼怒异常，竟然非要找到那个吹风人不可。李卫看透了情形之后，心头反倒是一片冰凉。云娘那边还大着肚子，再加上父亲原本就对她厌恶异常，如若实情以告之，相信云娘就算是生下了自己的骨rou，也进不了李家门。 如若是赖到宛莲那边，李卫握紧了拳头，虽然说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但是……正当他迟疑不定地时候，李宗靖却是紧紧相逼：“到底是谁和卫儿说的这番话？” “是孩儿自己想的。”李卫想来想去，却也无法。只有躬身一礼，朗声说道。听到他这个回答，李宗靖反倒是轻声笑了：“卫儿，你重感情是好事。但是有些时候，舍得舍得，舍得残缺，才能得到圆满。你可懂？” 李卫心中琢磨不已，面上却还是恭敬应了：“谢父亲教诲，孩儿明白。”看到李卫这个样子，李宗靖却是不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罢了，你自己琢磨一下开仓济民的事情吧。”听到这话，李卫大喜，猛地抬头说道：“父亲不是说会给我们李家带来灾祸吗？为何……？” “福祸总是相依，想要再进一步，总是要有火中取栗的勇气的。”李宗靖笑着说道：“这次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开仓济民，那么这次的事情，你就要好好跟着我学着些。有些事情，时机拿捏好了，也不是不可为啊。” 李卫懵懵懂懂地退了下去，直到这个时候，汪氏这才着急地看向李宗靖：“老爷！您真要休了媳妇？我觉得媳妇的性子，不会是这种爱多说的人呐。” 李宗靖呵呵一笑，摸了摸胡子：“吓唬吓唬卫儿罢了，让他也警醒些，我连媳妇说休都能休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外宅？！” “外宅？！老爷的意思是？”汪氏大惊，一愣之下却又大怒：“哼，这种人好在没有进我们家门，要不然还不得弄得乌烟瘴气？” “罢了，等孩子出来再说吧。”李宗靖只是摆摆手，“不管如何，那也是我们李家的骨rou，先让她猖狂些日子。”说到这里，李宗靖却又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卫儿啊卫儿，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担负起嫡长子的责任呢？ 青街口，某处民宅。 李卫直接下了马，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二十八九的下人，两人直接到了门前砰砰敲了几声。 “谁啊？”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房门开了，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老妈子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到李卫的时候神色一愣，却又大喜：“大爷？您怎么又过来了？” “我就不能再过来？”李卫冷哼一声，直接迈进了院子。此时的院中，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少妇大着肚子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垫了个软软地团垫。李卫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地含笑，快走几步说道：“怎么到了院中了？现在天还没有彻底暖和过来，小心着凉。” “妾身哪里有那么娇贵了，大爷别担心。”少妇听了李卫这话，忍不住掩口而笑，目光盈盈地瞄了李卫一眼，越发惹的他心头怜意大起，摸了摸她的脸蛋说道：“看看，都冻得冰凉了，还不进屋去暖和下。” 李卫一边扶着少妇一边说着一些俏皮话儿，惹得少妇咯咯笑个不停。等到两人进了屋子之后，少妇这才亲自斟茶，边看着李卫说道：“大爷，妾身和您说的那件事情，您觉得如何？” 听到她如此说，李卫长叹了口气：“云娘，那件事情不要提了，父亲根本就不同意。”听到李卫如此说，少妇的脸色好像暗淡了些：“也罢，妾就想着给咱们未来的孩子积点儿福气，如果让大爷为难，那就当妾身没有多说吧。” 要是往常，李卫听了这话，神情一定会犹豫不定。但是今天他却只是点点头：“嗯，积福的方法多得是，哪天我陪你去庙里上上香吧。” 云娘顺从地点头：“就依大爷的。”然后便靠在了李卫的怀中，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人之后，云娘突然轻笑了一声，抬起亮晶晶地眼睛看着李卫说道：“大爷，您给妾身说说大奶奶的事情吧。” 听到云娘这么说，李卫佯装生气：“好好照顾身子，等将来孩子出来了。自然要进我李家的，还怕将来见不到？” 云娘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流下两行清泪：“妾身，妾身怕是没那个福气。” “混说什么！”李卫又气又怜，忍不住拥了她入怀。一通好话儿说完，这才引得云娘破涕为笑，但是想起的事情却是一直揪住不放：“大爷，您就当哄哄妾身，说些大奶奶的事情吧。” 李卫无奈，忍不住揉了揉太阳xue：“她啊，没什么可说的。”嘴里说的没什么可说的，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一双清冷地眼睛，然后又变成那狡黠充满趣味的眼神。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怎么会如此自然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再想到刚才她对自己义正严词地劝解，李卫又隐隐有些烦躁。果然是官宦人家出来的，说起大道理来，也是让人无可辩驳！ “大爷，您现在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什么可说的样子呢。”云娘软糯地声音响起，让人听了好像是吃了甜糕，浑身舒爽。看到她使小性子的样子，李卫哑然失笑：“我这些日子，都听你的没有碰别人了，你还要如何？” 听了这话，云娘眼神猛地亮了起来，好像是漫天的星辰，但是转瞬就充满了水雾，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带着些颤音说道：“大爷，您对妾身真好。” 这话李卫倒是大咧咧受了，只是笑着说道：“算你有良心。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云娘啊，你不要乱想，只要你不弃我，我一定会让你安安稳稳地进李家门。你就放心吧。” 李卫只是坐了一会儿就直接出了院门。当那个老妈子再次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云娘托腮坐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老妈子有些担忧地上前唤了一声，就看到云娘这才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李mama，晚上随意做些什么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听到云娘如此说，李mama这才应下，正要退下去的时候，却被云娘制止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说道：“李mama，今儿大爷回了西府之后，有没有什么动静？” 李mama有些懵懂，但还是摇头说道：“西府一片安好，李胜说没什么大事。”听了这话，云娘皱起了眉头，只是挥挥手让李mama下去。自己却坐在炕上发呆，半天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摸着肚子暗自琢磨：莫非李宗靖那人老糊涂了？根本就以为是李卫自个儿想的主意？还是说，他认为这个事情不重要，所以没有波及到大奶奶那边？ 只是无论如此想，云娘却没有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李卫虽然喜欢着她，怜惜着她，爱护着她。但是心中，却总是还有着一丝清明的。这丝清明是一个人的本性，也是她唯一没有算计到的一点。 原本是想借着李卫的口诬陷到大奶奶身上，但是谁能知道，李卫竟然揽到了自己身上呢？李宗靖原本就不是笨人，看到李卫这番咬牙硬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一番缜密计划，终究是化作了流水…… 可惜，可叹。 云娘还在一次大好的机会丧失掉而懊悔不已，要知道这番计策却是她用了重金才得到的一箭双雕之计。下次再有这番好机会，却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但是她却不曾想想，如果李卫真的按照她的主意做了。那别说她满心打算的西府大少奶奶的位子，整个李府也要因为这一番谋划而搭了进去。 此时的莫宛莲，却是已经到了西府中院的上房。 “你要去看她？”汪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看着莫宛莲满脸的诧异。而莫宛莲却是沉着点头：“是，媳妇刚知道云meimei还大着肚子，想着近些日子天气乍暖还寒，怕她会着凉。打算明儿带些东西过去，特来向太太请示一下，是否可以。” “咱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有你们那些规矩。”李宗靖地声音突然传来，就听他沉吟着说道：“这样吧，明儿你陪着太太上上香，回来顺路去看看她也好。” “是，老爷。那媳妇就先下去准备东西了。”莫宛莲福了福身子，这才退了出去。汪氏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恼怒：“老爷，您怎么能让媳妇过去看那个人！没得让那个人污了风气！” “呵呵，放心罢，我有分寸的。”李宗靖笑着摇头，“走眼了，看走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