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约定
“按我们醉月轩的规矩——”顺子说道,“还债有两种——一个是rou偿,一个是艺偿。” 安妍感觉好像有点吃噎了,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扭过头,“rou偿?艺偿?” 顺子竟然从宽大的袍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姑娘欠下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想也知道,若是挑水、劈柴,便是姑娘做到白发苍苍也还不完。” 五指熟练地拨弄着小算盘,顺子继续说道,“也不瞒姑娘说,我们这醉月轩也算是京城数得上的名青楼了,这儿的姑娘有红倌儿、清倌儿两种。这红倌嘛,便是以身侍人的,此谓rou偿。而这清倌儿嘛,便是以艺侍人的,此谓艺偿。” 安妍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心中冷哼,说得文雅,还不就是青楼女子,怎么都得以色侍人。 “那若是我不肯呢?”安妍试探道。 “哦,那我便回禀了嫣娘。”顺子停下手中的算盘,收到了袖子中,站起身来,“既是姑娘不愿意留在醉月轩,便按原来那雇主的计划将姑娘送到那阳春苑好了,不过——”顺子扭头说道,“听说那阳春苑里只有红倌儿,而且好像那里的mama没事就爱打人。”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安妍能屈服吗?!—— 安妍咬了咬牙,若是只是弹个琴、唱个曲,安妍藏在袍袖下的拳头紧握,罢了,“——好吧,我选艺偿。” “这就对了,”顺子一笑,变脸变得倒快,“姑娘果然是个明理的人。”说着又掏出那小算盘说道,“我便替姑娘算算这笔账,保证不让姑娘亏着。” 安妍差点咬到舌头,不亏?你平白被人在大婚那天掳走还欠下十万两赎金给我看看?! “那就劳烦了,便替我好好算算。”安妍边说着,边轻拍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小莲的手背,示意她没事。 这金玉算盘很是小巧,这算珠轻碰噼啪作响,倒是很是悦耳。 “若是姑娘分二十年还清,那算上利息,姑娘需付二十万两银子,便是一年进项一万两,还得需要再扣除姑娘这脂粉钱,”顺子斜眼看了一眼安妍满桌的吃食,又说道,“还有饭钱。当然虽然时间长,但是毕竟是有盼头的。” 屁,安妍气得牙根痒痒,这绝对就是古代的高利贷,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翻了一倍,以为她是印钞机啊!“没有短点的吗?” “有,”五指翻飞,看得安妍眼花缭乱,“这若是十年还清,便只需要付十四万两银子,前提一样的。” 安妍深吸一口气,警告自己冷静,抑制着掐那顺子的脖子的冲动。“没有再短点的吗?” “可以倒是可以,最少也得两年吧。”那顺子似笑非笑,“不过,以姑娘这条件……” 安妍气闷,自己这条件怎么啦?小莲也拿眼瞪着顺子。 顺子干咳道,“在下不是说姑娘的模样如何,只是这清倌光靠相貌是不够的。”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姑娘随早前才名远播,只是——这连字都写不好,如何能够陪客人附庸风雅呢?” 安妍一愣,哦,这意思是,这清倌儿是卖艺的,自己选了卖艺,但是自己艺从何来? 这一句倒是问住了安妍,这在现代自己也好歹也算是知识分子,但在古代便是不谦逊地说一句,那也是半个文盲。 “那就不劳cao心了,”安妍心中也打起了小算盘,“若是我能两年还清呢?” 顺子有些吃惊,“姑娘真有这信心?”上下打量着安妍,“若是两年还清,那便只用还本金十万两。只是——”顺子提醒道,“若是姑娘到期没有还完,那姑娘与醉月轩的交易便算作废,以后姑娘便是卖给醉月轩了,永不得赎身。” 安妍低垂眼帘,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自己一年上哪弄这么多钱来?只是这安小姐,或者说自己,也算是豆蔻年华,难道真要在这青楼浪费大好青春。 “好,就这么定了,两年便两年!”安妍拍案而起,两万和自己若是挣不到这么多钱,便是再给自己十年二十年也是白搭。 “痛快。”顺子抚掌而笑,“那姑娘就请签字画押。”说着把已经写好的文书铺在了桌上,竟是有备而来。 安妍瞬间有种被骗的感觉,深吸一口气,刚要画押,却又眼珠一转,“那我们事先说好,这两年间,我这收益怎么算呢,若是我超出了这还的本金,其余的钱是归我还是归醉月轩呢?”安妍侧头问道。 “我想,姑娘不需要担心这个。”顺子眼神中透着嘲弄,真不知这安清妍是撞墙撞坏了脑袋,还是太过自以为是。看到安妍竟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顺子只好说道,“那便在契约里写上,这两年内每年以五万两保底还债,超出的收入可作为你的所得进行支配。” 顺子心说,青楼的营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光靠美色未必能在这种地方站住脚,更何况这安清妍还选的是做清倌儿。这安清妍从小在相府锦衣玉食,哪会懂这些。别说五万两,能赚到一万两都是烧高香了。
安妍倒是不知这顺子心中所想,用手指按上印泥在纸上轻轻一按,一个鲜红的指印便跃然纸上。小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若是按在相府时,那十万两银子也不过是相府一年的开销。可是现在,小莲不由得心疼自家小姐。 “顺子还有一事要与姑娘说明,既是约定两年之期,便少不得要冒赔钱的风险。”顺子眼中透着精明说道,“我们醉月轩是做不得赔钱买卖的,若是姑娘头酬拿不到债务的百分之一,这件事便作罢,你看如何?” 百分之一,十万两的百分之一那可是一千两啊,安妍心中暗自盘算,难道她们有意让自己知难而退吗?偏不! “请姑娘签上姑娘的花名吧。”顺子将毛笔递给安妍。 “花名?”安妍一皱眉。 “我们醉月轩的姑娘都是有花名的,难道姑娘以为这儿的姑娘都是用本名?”顺子解释道,“更何况,姑娘若是打算报那个名字,”顺子眼神闪动,“恐怕姑娘不是被人当做疯子,就是惹上滔天大祸。” 安妍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再也不能透露的。 “也好。”安妍心说虽然不知道这位倒霉的安小姐大婚之被掳走,而且爹不疼、夫不爱到底是何原因,但便如嫣娘所说,随着安府上的丧事,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安清妍这个人。再没有那个“寒池月下明,新月池边曲。若不妬清妍,却成相映烛。”的温柔佳慧的女子。 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迷信,带自己去庙里批字,那留着山羊胡的老道士拿着她的名签说道,“花开安然蒙凡尘,一世生死两世人。花开花落必有时,花落花开遇旧人。”那时候自己懵懵懂懂,母亲却说这字又生又死的,批的不好,生气地扔下几块钱拉着自己就走了。 遇旧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古代里还有什么旧人呢。前生她母亲姓花,还给她起了个小名叫米花。既然要重起名字,“花安然,便叫花安然吧。” “安妍,为了我,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不问花开几许,只问浅笑安然。“在这个没有你的时空,逸铭,我会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安妍心中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