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临终所托
听着苏纯生声音颤抖地发了毒誓,苏老爷脸上凝重的表情一下子就放开了,脸色也一下子红润了不少。 “爹,爹,你有啥吩咐三弟的话,快说啊。”苏二哥一眼就看出来苏老爷是这回光返照了,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纯生,爹已经活到了这个岁数,孙子眼看着都成了家,也不算夭折了。”苏老爷可不管苏二哥此时多心焦,抬眼望着窗外,夕阳透过窗棂照亮了他的侧脸,“心中没什么放不下的,唯一挂记的,就是你这糊涂的母亲跟不谙世事的小妹,爹,就把她们托付给你了,纯生。” “爹,你放心。娘跟小妹,我一定照顾好。”苏纯生一点磕绊都没打,拍着胸脯就应了下来。 刚才苏老爷那么大的阵势,苏纯生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就算苏老爷不说,他也会尽到一个儿子跟兄长的责任的。 “不仅是要照顾好。”苏老爷老jian巨猾一辈子,最后怎么能就如此轻易的松口,“你要答应爹,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她们两个受委屈。” “好,好。一定不让娘跟小妹受一丁点委屈。”苏纯生一时还真没回过味儿来,忙不迭地答应着。 “记住你今天答应爹的话。”听苏纯生亲口应下了,苏老爷这心才真的放到了肚里,“你将来要没做到,爹可连死了都不得安宁了。” “爹……”眼见着苏老爷说了半天的话,都没说到自己关心的问题,苏二哥心急火燎的却不能开口,憋的眼圈都红了。 “来,把我扶起来。”苏老爷终于想起来扭头看苏二哥一眼,对于这个自己曾经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儿子,此时他的心情可谓是复杂到了极点。 “嗳,嗳。”听到苏老爷叫自己,苏二哥赶忙上前帮忙,跟苏纯生一起把人从床上扶了起来。 “去吧,让外面的人都进来。”稍微喘了几口粗气,苏老爷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推开两人,靠自己的力量端正地做在了床沿上。 “嗳。”剩下的苏家人早就等在了外面,苏老大没抢到搀扶苏老爷的活儿,这个时候立马一嗓子吼出去,就把人都招了进来。 “你们都是好孩子。”望着跪了一地的苏家人,苏老爷目光扫过头发还在滴水的杜海燕,淡淡地开了口,“咱们这一大家子,能有今天,实属不易。”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竖着耳朵,生怕错过苏老爷所说的每一个字,屋里一时间除了苏老爷愈渐虚弱的声音,再无其他。 “待我走后,你们兄弟几人,要担负起照顾你们老母亲的重任,尽早为青娘物色好人家,让她能风风光光的出嫁。”苏老爷提着的一口气让他看起来跟平时无异,“之前我已经帮你们兄弟分家,能给的,你们各人该得的,都已经在你们手上了。剩下的那点儿,就留给你母亲自由支配,你们可有意见?” “没有。”苏家三兄弟齐齐应到。 “那就好。”说完了最主要的事,苏老爷的心神越发的放松,“当初给你们兄弟四个起名‘义忠生财’,就是要告诫你们,什么时候,义气跟忠诚都不能丢。希望你们能把咱们这支苏姓好好的传下去。这样,爹泉下有知,也会为你们感到欣慰的。” “呜呜呜……”听到此处,以苏老太的为首的女眷已经泣不成声了,捂着脸哭倒在地。 “好了,你个老婆子,现在哭什么?留着,一会儿等我听不着了再哭。”最后宠溺地招呼了苏老太一声,苏老爷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嘴角微微的翘起。 正直二八好年华的苏老太,当时也是那样蹲在桂花树下捂着脸,哭的伤心。同样是个小小少年的苏老爷在远处悄悄的看了一眼,在一片桂花香气的围绕下,眼前不知怎的就冒出了粉色的泡泡。 “这女子哭的真好看,要是不哭了,会更好看吧。”等当年的苏老太收拾好心情起身走掉了,苏老爷还留在原地愣愣地发呆。 有时候,两个人能相守走过一辈子,真的就是那么一瞬间的缘分。 苏老爷跟苏老太这对老夫老妻的缘分,在今天走到了尽头。剩下的那些也许会更漫长的岁月,不管是好是坏,就只有苏老太一个人去面对了。 再没有那个人会尽心尽力地为她安排,也没有谁能听她毫无建设意义的唠叨听一宿都不带烦的,更没有人能一次次的纵容她无法无天的胡闹了。 苏老爷走的很体面,也很安详。说完了上面的一席话,老人家等着杜海燕给打了热水,让苏纯生给刮了胡子,让苏老大给穿好了衣服,等苏二哥最后套上了鞋子,这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苏老太全程都站在一旁看着,目光呆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因为记着苏老爷的话,苏老太的眼泪一直收着,一滴都没落下来。 然后,在苏老爷永远地闭上眼睛的那一霎那,声嘶力竭地哭嚎起来。把旁边搀扶的王彩霞跟李淑华吓的手一抖,脚下一滑,三个人变成了一串滚地葫芦。 于是,本来肃穆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滑稽起来。苏家三兄弟的脸色整体黑成了锅底。 没过多久,苏雪晴那边又收到了莺歌带来的信笺,得知了苏老爷去世的消息。 “姑娘,只能匀出来这么些白布了,不够做孝衣的,先过个孝帽如何?”竹青拿着一块泛黄的白布在手里比来比去,有些为难。 “什么都不用,我记得我有一件浅色的褙子,你找出来把上面的绣花拆掉就是了。”庄子里的白布如今可是顶着消毒纱布用呢,为了一个死人,害死一个活人,苏雪晴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这,这不太好吧。”竹青为难地偷瞄了苏雪晴一眼,弱弱的劝道,“好歹是姑娘的祖父,被人看到,是要被说道的。” “现在这么乱,哪有人去挑剔这个。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苏雪晴才懒得在这些事情上费脑筋,她现在正在尽可能的回忆,想整理个灾后卫生防疫措施方案出来。
“姑娘,这,这孝帽还是做了吧。”竹青在这个问题上前所未有的坚持,“这布都找出来了。” “你手里这布说白不白,说黄不黄的,颜色看着还不如我那件浅色的呢?做了也是不伦不类,不做!”生了这场病,记忆力被减退了不少,苏雪晴想来想去,就想到那么几条,心情正烦躁的厉害。 “呃……”竹青被苏雪晴的这个说辞给噎的卡壳了,确实,这布不知道是杜家人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这颜色,只能硬着头皮说是白色。 “好了,好了。你赶紧出去忙吧。别在这儿杵着了。”苏雪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那功夫,你还不如去帮童山多配两幅药来的好。” “可是……”愁眉苦脸的竹青还是不想放弃,转身凑到苏雪晴的床边想做最后一次努力。 “你有完没完啊~”苏雪晴被烦的大吼一声,随手摸起一个拿来解闷儿的小香囊,就要扔出去。 “姑娘,你看,这个颜色正吧~”作势要躲闪的竹青无意间瞟了旁边的无名氏公子一眼,眼神突然像发现猎物的狼一样绿油油的亮了起来。 “啊~哈?”顺着竹青的目光落在无名氏公子的里衣上,苏雪晴脑门儿上瞬间挂上了三条黑线,“竹青你疯了吧!竟然打人家贴身衣物的主意!” “咳咳。”被苏雪晴如此一通抢白,竹青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这不是现成的么?这颜色,多正。咱们这次出来,没带那么多换洗的衣服,都得穿呢。这无名氏公子,整天躺在床上,被子一盖,穿不穿也啥区别?” “呃……”被竹青这一番言论给震惊了的苏雪晴在风中凌乱了,什么时候自己的丫鬟变成这样了?谁教她的啊? “不错,不错。这公子年纪挺小,身量倒是挺高的。”竹青说完,也不理苏雪晴的反应,翻身就上了床,开始动手解无名氏公子的里衣。 “喂,喂!你干什么呢?来真的啊!”回过神来的苏雪晴打眼一看,竹青已经趴在边上把人家公子的里衣给脱了大半了,“快住手!” “当然是来真的。”竹青还算是有点顾及,并没有直接揭开被子解人家衣服,只是伸进去摸索着行动,“咱们累死累活的救了他一命,就当是收点医药费吧。” “你今天真是不知道哪根儿筋搭错了!快给我下去!”苏雪晴说着就爬了过去,伸着胳膊去推竹青,“你这是趁火打劫好不好?!人家就剩了这一件遮体的衣服了,你都不放过!” “哎呦~姑娘你下这么重的手干嘛~”竹青当然不敢伤到苏雪晴,顺势一带卸去了她的攻击。 “你……”苏雪晴一击不成,重心失衡地倒在了无名氏身上。 “你…是谁?”苏雪晴正想继续追击时,一声沙哑的喃呢从她身下断断续续的传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