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彩乌鸟
出现在狴犴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妖怪,皮肤呈浅黄色,身上五颜六色的布料堆叠,袖子拖在地上,色彩饱和的和眼前这片灰色阴暗的树林真是格格不入,这简直要让狴犴怀疑他刚才是怎么在这片林子里隐蔽的,难道自己的眼神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彩乌鸟?”狴犴眉头一皱开口道,身为妖王,只要是妖族的子民,只要被她看到真容,便立刻能够辨认出来底细,眼前这个全身像是掉进大染缸的家伙正是一个彩乌鸟,修为至少在三百年以上,全身的暗灵素几乎要溢出来了。 “妖王大小姐,这么快就把我的名字报上来了我多没面子啊,都不带停顿一下的。”对方笑嘻嘻的一脸欠揍模样,让生性严谨的狴犴心中很是反感。对方认出自己狴犴倒是没有太多吃惊,毕竟血统威压在那里,其他稍微有见识的妖物定然能轻而易举的辨认出自己的身份。 彩乌鸟是一种现在十分罕见的妖物,不是贵族,但是拥有着和贵族妖物不相上下的灵力潜力,说他罕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种妖物全部都是天生的暗灵体质,上古时期桫椤林很多,但是自从几次明暗督元者的动荡,尤其是七千年前的那次,彩乌鸟的生存条件变得极端恶劣,数量骤减。 所以狴犴居然看到了一只活生生的彩乌鸟,心中还有点意外,根据记载这种妖怪生性并不凶猛,而且也臣服于妖王。只是这个家伙居然对自己调笑起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还在这里偷袭?” “嘻嘻嘻嘻知道是妖王大小姐就不能阻拦一下了吗?” 狴犴的眸光一暗,手中的电流兹兹作响,紫色的光在阴影森林中显得那样刺眼,亮的像是刀锋一样,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对方也好像很识相似的缩了一缩,“哎呀妖王大小姐不要这么暴躁嘛有话好好说,大小姐你来这里不会是观光的吧这里可没什么好看的比梭罗堡差远了。” “金樱林。” “哎呦大小姐话可不能乱说。那可是圣地,不是随便谁都能……” “你说我是随便谁?”狴犴冷笑了一声,“我是来找圣地的守护者妖王蒲牢的,你是什么东西,让开。” 彩乌鸟往旁边又闪开了一步,好像在害怕狴犴下一瞬间就一巴掌拍死他似的,“可是金樱林很多年都没有打开过了。大小姐进去总得有个理由先。” “梭罗堡现在有了无法解决的问题,需要蒲牢的帮助。” “霍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惊动蒲牢殿下了,就算是一百年前,人都打到桫椤林里面来了,也没有来金樱林求援啊。”彩乌鸟表情夸张道。 “你对这些事情倒是非常清楚么,”狴犴皮笑rou不笑道,“但是这与你何干?再不让开。呵呵。” 对于眼前这只修为颇为精神的彩乌鸟狴犴并不算太能看得上眼,毕竟妖王的血统优势摆在那里,修为时间也更加的长久,刚才的几支落雷光矛就打的彩乌鸟招架不住狼狈逃窜。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大小姐,请便。”彩乌鸟蔫吧着退到一边,身上那一堆俗艳的色彩好像也随之黯淡了不少,更好的融合进了周围晦暗的氛围里。 “等一下,”狴犴叫住了他,“这里离金樱林的真正入口还有多远?” 彩乌鸟的眼睛咕噜咕噜一转,“没事。快了快了,把这片林子走到头,看到一个巨大的树根,那里就是金樱林的入口……但是嘛……”彩乌鸟并没有把话说完,他的身形就悄然隐入了树影里。 真不愧是暗灵体质的妖物,狴犴心想,自己之前看不到那一团花团锦簇也不冤。她往前看了看,丛林的更深处。青瘴的烟雾和深深的树影交错成一片幽灵沼泽般的场景。 这个彩乌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突然偷袭自己,还似乎想要阻止自己进入金樱林,狴犴此时并不关心。她只是觉得那个彩乌鸟说起蒲牢的口气有些微妙——虽然梭罗堡之前一直没有找过蒲牢,但是实在是因为蒲牢世代镇守圣地金樱林的习惯,而在妖族的传统里,圣地的地位其实高于都城梭罗堡。即使梭罗堡沦陷了,圣地尚存,那么妖之血脉就永远不会断绝,可见蒲牢所在的位置的重要。 虽然蒲牢多年不和梭罗堡联系,但终究是九大妖王之一,是狴犴囚牛睚眦等人的兄弟,狴犴就算不熟蒲牢心中也对他是有着血脉的牵绊,睚眦让她来求助蒲牢,心中也是觉得再正常不过,但是…… 狴犴甩了甩头把一些隐隐说不上来,但是又如同蛛网一般轻柔不能摆脱的念头人出去,向着丛林的深处疾驰而去。 ———————————————————————— 新年来的非常快,好像是一眨眼的事情,临近除夕的那几天又落了好几场雪,人人都道是来年定然是个好丰收年,但是天气也着实冷的厉害,连飘在酒楼店铺前的红绸都似乎冻得有些僵硬无法翻飞了。 南宫君知在屋子里烧了好几盆炭火,连墙壁都映照的隐隐发红,这让十分怕冷的他稍微要好受些,尽管他住的偏远,远离城中,这些天也夜夜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淡蓝色的雾和硝烟味道偶尔会从门缝里飘进来。 今天是除夕,雪花竟然停了一天,南宫君知想了想还是尽量穿的厚实了一些,然后推门出去,门前的地面被自己用术法处理过,雪下的再大也总堆不过太深。 本来南宫君知一般都是不怎么出门的,就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青城又没多少见过他脸面的,都江城毕竟还是天仓脚下,所以他住的偏远又能闭门就闭门。但是就算是仙山圣境长大的南宫君知,也是知道除夕是烟火人间最为繁盛的日子。 所以南宫君知今天晚上突然有了兴致要出去看看。 不少家的大门都是紧闭着的,对称的春联红底金边,油亮光滑的笔墨一字一画,仿佛从那些漂亮的正楷里都能透出新年喜气来,雪地里全是爆竹鞭炮残留的红纸碎屑,看起来像是洁白的地里开出了无数艳红细碎的花朵。屋檐前挂着大红金穗的灯笼,里面是温柔的橘红色烛光。
“这就是……过年啊。”南宫君知自言自语道,尽管他还是觉得很冷,但是手脚渐渐的放开了些,皮毛的靴子上踩的尽是雪沫子。“之前虽然听师兄说过,但是自己还没有看到过呢……” 天上突然漂出来特别大的几点光亮,细细一看原来竟然是人把灯火放到了天上,由它飘向那片没有尽头的夜空——南宫君知自然不知道这些花灯是有人特意做来祈福用的,上面贴着写着心愿的小纸条,放灯的人向着天空,向着神明祷告,希望能够心想事成。 南宫君知穿的像个球儿似的,领巾和毛皮帽子也裹得严严实实,就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外面,双手笼在袖子里取暖,暗灵素越调动越冷,如今太和宫曾经的第一剑客只好跺着脚取暖,不知怎么的有点怀念在太和宫的时候,吴墨非精通仙术法阵,随手几笔勾勒就能点燃一方空间,温暖如春。 新年,好像是红尘里人团聚在一起的日子…… 这么想着南宫君知心中一片空落落的,好像被挖缺了一块,被寒风吹着疼,眼角发酸发胀,也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别的什么。 师父……师兄……我真的想你们了…… 南宫君知曾经提醒过自己很多次,已经和一去不回头的过去说了再见,但是一想到自己十几年的生命里,几乎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光辉和根都在那个仙云掩映的太和宫,还是舍不得,放不下,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一个人住在这里,是比在镇魂塔里强多了,但是不代表南宫君知真的就喜欢这样,楚离涯向他提议回去太和宫看一看,他激动的差一点就点头同意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后悔就像是某种毒素不断侵蚀着南宫君知,他曾经无数次想,如果自己没有接下玄修的黑蝴蝶,如果不缠着吴墨非去找玄修,如果不……但是世上没有如果,一切如果都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追悔莫及。南宫君知后悔了无数次,却也没办法挽回一次错误。 随着几声尖锐的呼啸声,深色的夭空中绽开了无数朵流光溢彩的焰火,深蓝绚紫,金红灿黄,华美的像是火树锒花,但是转瞬即逝,只在夭空里贸下一道浅浅的烟灰余韵。止相比这等辉煌景象,那些飞起的孔阴灯反而显得十分黯淡了。 “师兄……就算楚姑娘说那两个人都不是入,我可能永远不能去报仇,但是只要我活着,就还有希望,就—定会往着这方向前行……就算像是飞蛾扑火,也要……扑一次试试看,否则,只能像一只真的蛾子—样,永远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