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卑情哀
这一走出去,楚离涯也就没打算再回去,玄薇那边好应对,随便找个由头说临时走开就可以了。况且她突然想起洞天福地的影像梦境已经送到幽谷飞泉有些天了,说不定风衣澈已经有了些结果。 这样想着楚离涯便一路赶往幽谷飞泉。 在幽谷飞泉的积水回廊入口,楚离涯遇到了一个很久没见过的人,而且也不是很想见到的人,袁深雨。 其实这个家伙居然还会一直留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了,楚离涯觉得这个人的身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点让人不敢深入探查,就怕捅破了那一张若有有无的纸,瞬间涌出无数腥风血雨的风暴。 袁深雨的身体状况似乎更差了些,穿了件很素的道袍,头发只有一根白色的天蚕丝带束着,手里握着荧光流彩的长杖却显得灵动活气。 “……清雨太师伯?” “来了?” 袁深雨靠在一株粗壮的古树上抬起了眼睑,“你的修行怎么样了?” “……?”楚离涯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但是没有停顿太长时间便点头如实回答,“融合中期而已。” “是么,还行。” “不敢与太师伯日月之辉相争。” 袁深雨随便的笑了一声,“你很怕我啊。” “……” “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寻找,一直在改变,能让人坚持这么久的,究竟会是什么呢?”袁深雨说着没头没脑的话摇头,然后从楚离涯身边走过,衣服的布料相互擦过一瞬间。 这个瞬间过去后,袁深雨就消失了,让楚离涯甚至有些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个是不是真人,而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比在白岳山上见识到的那位空间灵素切割者还要强大的仙术……”楚离涯轻声叹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强到不可思议地步的?” “或许,他本来就是,只是之前自己都不知道。”夏溪泽淡淡说道。 “……我听非城说过,清雨不是他娘亲的孩子,而是从别人家抱养的,父母都是普通人。” “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谁都不完全是什么普通人。” —————————————————————————— 桫椤林悬空城 螭吻回到悬空城的时候心情有些微微的复杂,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一窝蜜蜂在抱团吵吵嚷嚷,赶都赶不走,他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但是听完囚牛说的那些话,心中好像被丢入了一块巨石,哗啦一声,浪花溅的好高。 怀着这样烦躁的心情他回到了悬空城,也不知道那个笨蛋这些天怎么样了,有没有偷懒放松修行?但是回到悬空城,顺着石子路走过去,到了中心花圃后面的草坪上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以为世界出现了什么错乱。 重埃这个妖女他并不陌生,重明鸟是大贵族血脉之一,而重埃则是重明鸟家族中天赋最好,古代妖血觉醒的最完美的一个苗子,可以说是整个家族的未来希望。而重明鸟家族与王族联姻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更何况重埃天赋优秀,形貌美丽,出身高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来到悬空城一半是为了修行,另一半也是和自己未来的男人有点感情基础。 这一点螭吻当然也是清楚的,身为妖王很多事情都只能是“需要”而不是“想要”,比方说自己未来的妻子,他对重埃没什么意见,容貌灵力都不错,会是个优秀的妻子,这就够了。 现在,他看到自己的未婚妻重埃倒在地上,而那个笨蛋卿珏全身都光芒暴涨,十三道光剑围绕着她飞速盘旋,线条变得越来越清晰,突然间剑刃全部掉了个头,全部对准地面上的重埃,即将落下。 螭吻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冲了过去。 巨大的冰盾是瞬间制造出来,然后在第一根光剑落下的同时就被摧毁成了无数碎冰,崩裂溅射,满地都是,螭吻咬牙将全身的水灵都调动起来不断补充上去去和那些要命的光剑相互损耗。但是一股几乎能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的灵力不但在破坏着他的冰盾保护,也在侵入着他的身体,刹那间如同被无数钢针刺入肌理,螭吻一口血直接吐出来****了衣襟。 “……殿下?!” 卿珏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开始是有些迟疑,然后就是好像被一棍子打醒似的,无比的惊恐慌乱,所有的光剑崩溃消散成了虚无的天光。 螭吻眼前黑一阵红一阵,几乎没站住,嘴里又吐出几口血,对着赶上来诚惶诚恐准备扶自己的卿珏强硬的摆了摆手,“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她是谁?” “我……” “咳咳咳……”螭吻也没空跟她说的更多,回头去检查躺在地上昏迷多时的重埃,精致的小脸上血糊糊的一片,整个上身也浸透了鲜血,伤的十分严重,而且衣裳上还有焦糊的痕迹,看起来似乎是火灵部分反噬的痕迹。“重埃?” 卿珏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急的几乎要哭。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记得好像是重埃对她发难,先进攻她的突然就天旋地转眼前模糊一片,然后鬼使神差的,之后的事情自己好像梦游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法控制,从梦境之中挣扎着醒过来的原因是她突然看到了螭吻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幽蓝的冰盾被狠狠击碎,螭吻的血刺伤了她的眼睛。 身体好像恢复了所有权,但是也同时脱力般的失去了对一切光剑的控制,明灵素迅速溃散,果然不是普通情况下的她能控制的。 刚才果然是中邪了吗?卿珏愣愣的想着,自己在干什么?打伤了一个贵族家的千金?而且……螭吻殿下好像还和她很熟? 螭吻帮重埃简单看了一下,内脏都被剧烈的明灵素震伤,大量出血,而且自己的仙术被打断造成了反噬,总而言之情况不容乐观,对于自己未来要成为自己妻子的人,螭吻还是很费些心的,尽管自己也是伤的不轻,还是喘了口气就俯身抱起了重埃,向着赤玉的宫殿走去,毕竟自己不擅长疗伤,重埃搞成这样,也只能请师父想办法了。 “殿下……”卿珏跟在后面跑了好几步,“殿下,我、请听我解释!”
“……”螭吻停下脚步,“我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我……我,不是很清楚……” 卿珏倒是没撒谎,她对重埃只见过一次面,知道好像是个很不得了出身的贵族,但是到底不得了到什么地步,又有什么意义,她确实不知道。 “算了,但是,你这次真的是惹了大麻烦了。”螭吻冷冷的说道,嘴里抑制不住的又吐出一口血,“好自为之。” “啊?我……”卿珏的脸几乎皱成了一团。“殿下,我我刚才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她先……先打我的,我本来没想着还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动起来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殿下……” “挺厉害啊,重埃是重明鸟,火灵暴虐,我在她手下都不一定能讨到太多便宜,你真有点本事。” 卿珏跟在螭吻身后,亦步亦趋的和他一起走向赤玉的宫殿。 “她是重埃,重明鸟一脉的下一任族长,也是我未来的妻子。” 螭吻突然说道,让卿珏整个人都好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震悚了一下。“殿下……?可是您……才三十岁……为什么这么早……” “我是妖王,需要一个优秀高贵的妻子,尽管我们依靠化生卵来传承生命不需要繁衍,但是一个伴侣却能帮助我们完成很多事情,重埃有足够的天赋和灵力,所以我对这个人选很满意,早些定下来也不错。” “……” “你打伤的是未来的王妃殿下,胆子也不小。”螭吻的口气已经听不出来是嘲笑还是别的,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轻松的事情,又像是愤怒过了头反而云淡风轻的近乎戏谑。 “殿下……我……” 卿珏脸色发白,手指捻着自己的衣带,走路的步子也乱了晃了,好像踩着棉花似的,膝盖又酸又胀,她很希望有谁在这个时候能过来扶她一下,否则很可能下一步她就会摔在地上。 但是离她最近的只有螭吻,螭吻怀中抱着血rou模糊的重埃,自己也伤的挺狼狈,这一切,都是她卿珏造成的。 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更没有那种决绝的手段狠心,卿珏是个胆小卑微的人,怯懦已经因为卑贱的血脉深深的烙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尽管她现在变得美貌而强大,骨子里的东西却没办法改变。 她突然觉得很冷,明明身上还有被重明鸟的火焰灼伤隐隐的痛感,但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寒意让她打了个颤,明明就离她几步远的螭吻的背影看起来那么遥远,一伸手似乎就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