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忽澄明

    “父亲大人，你为什么只惩罚我一个人，而任由小夭被玄仙前辈带走？”低低的女声，似乎是墨蝶的音色和语气。

    墨央略带深沉的声音响起：“前辈不会饶过她，她定会和你一样受罚。难道你以为，惹出了这等乱子，你们不该受罚么。”

    “墨蝶知错，可是这墨家内部的事……被一个外人生生揽去，您就不觉得绛珠仙子很过分么？”

    “过分？她有资格在我面前过分。她有这份实力。就算哪天这位玄仙一不小心掉落了无数阶段，成为仙域里最普通的人，我依旧得罪不起。她依靠多年累积的战斗经验与调动仙源气的技巧完全可以败我于股掌之间。她的身上，甚至还有我们墨家也没见过的仙器，比如刚刚那一截可以自由变换的空心管。”他严肃道。

    “您似乎因为墨小夭的缘故，对她很是客气？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您对她很放心？”

    “放心？呵呵，有些事，你不知道。有些事，你不必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本不是让你这般质问我，你却拐了话题，这有该当何罪呢。罢了，你先原地反思，我的事情，你还不应该管。”墨央在祀堂中来回踱步，一面教训墨蝶一面自顾自的想些事情。

    “是。墨蝶知错，自当悔悟。”

    在祀堂外面的墨小夭仔细打听着，忽闻脚步声踱向门口，渐渐贴近了二人所处的地方，急欲拉着顾暖撤退，一不小心，袖子蹭了一下木质的墙面，发出非常细微的异响。

    “——谁？！”过度灵敏的墨央健步如飞打开门楣，没有看见人，诧异了一番，还是带着疑惑走了回去，顺捎着问墨蝶：“蝶儿，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墨蝶抬起深深埋着的头：“不曾有。”

    “是我太多疑了吧。我先走了，三个时辰的时间后才可以出祀堂，届时你可以参加今天最后一场试炼，你也可以乘着这段时间好好静养，把实力提升上去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我墨家最有希望修仙成神的后辈子孙，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不适，也不希望你破坏墨家任何利益。如果不是因为你和墨小夭有些误会或者不快的话，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话已至此，今后的路，自己琢磨。”

    “是……”

    墨小夭偷听结束，松了口气：“jiejie，这隐身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吧，咱们赶紧走赶紧走，我爹的耳朵，真的比狗还要灵……呸呸呸，怎么能这么说呢。”

    “咱干嘛要走？你跑什么？赶紧给我进去，你就应该跟你jiejie墨蝶一样的待遇，都应该在里面跪上三个时辰的时间，还可以顺便调养体内仙气，为了接下来的试炼做准备。”

    “三个时辰？！跪完的时候腿都要麻了，还怎么参加试炼！再者说，进去和她一起跪着，听着就很丢脸……”

    “抓紧进去。”顾暖一脚踢开了祀堂的门，接着又把墨小夭给踹了进去：“听好了啊，三个时辰后才能出来。”墨小夭哀怨的看着身后这个有点暴力的jiejie，又迎面撞上了父亲墨央，左右为难。

    “墨小夭？”墨央气的鼻子冒烟：“刚才的声响是你弄出来的吧？在偷听什么吗？没关系，听就听了吧。正好，我刚刚所言，应是怎样惩罚你们的，你也都听清楚了？那么，跟你jiejie一起，给我跪着去。”他单手拽着她的衣领，往祀堂当中一扔：“老实点，不要给我发羊癫疯。”说罢转身，悠然而去。

    顾暖不管这二人面对面是有多么尴尬，甩了甩袖子，靠着幸运系统给予的隐身法则回到了自己暂住的房间。她和墨小夭同屋，墨小夭回来睡觉休息的话，她也能够知道，不必紧紧贴在祀堂外面跟着墨小夭，以防她发生任何不测。

    她终于抽出了时间，来忙自己的事情。

    墨小夭的境界相对于她来说，是十分之高的。后天、先天、金丹、元婴、洞虚、空冥、渡劫、大成，这一步一步，皆是需要用天分与耐性慢慢磨出的。绛珠仙子在磨砺中，摸索到了捷径，摸索到了经验，那些充斥着修炼之途法门诀窍的珍贵记忆，大部分留给了顾暖。正是因为有了前身的修炼经验，她才能够拥有看不起玄仙境界以下任何强者的傲气。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拥有无数的灵石丹药，只要她能够始终千日往复，耐住寂寞，默默潜修，必定能够回到原有的境界。只是她不愿意。她还没有从“顾暖”的身份中解脱出来，她还没有彻底接受“绛珠仙子”这个称呼以及与这个称呼有关的任何事情。

    哪怕是通过绛珠仙子意外给予的修炼条件，获得高高在上的地位，她也不肯。

    “现在我是后天大成境界，如果尽了全力的修行，也许能够在十天之内突破到先天境界。靠着未语的帮助，这十天之内成功修行到金丹大成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就算我进展神速，又能怎么样呢？能够回家吗？”顾暖有些落寞的看着眼前灰色的铜镜：“天黑了吗？该点灯了么……如果有一天，我获得了回到原有世界的机会……可是，家在哪里……”

    顾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第一次正视这幅皮囊的模样。绛珠仙子是绛珠草修炼成的仙人，这幅皮囊不是先天生成，而是后天依着某些人类的样子变幻而成的。她的脸庞漾出一丝丝笑颜，并非顾盼倾国，亦然不倾城。温暖笑靥，如春花灿烂，如翠草生姿。平凡朴素，简简单单。

    顾暖失神的抚摸着这张分外陌生的脸：“虽然不见得生的有多精致，却也不是一般的女子，他人初瞧便有好感，再仔细一看，这女子的容貌实属百看不厌，不妖艳，也不会晃了人的心神，却偏偏的让人想要不由自主的靠近，有亲近感。”她实在是有些贬低自己了。这幅身子，鼻腻鹅脂，肤若凝脂，定是位身材长挑，削肩细腰的姑娘，且不会是尘世间的庸脂俗粉。

    摇晃着铜镜，顾暖回了神：“为什么我会被自己的笑容吸引住呢，呵呵，我真的是傻了。”

    许是前世没有见过这般温存含笑，所以今生才会被一份轻轻柔柔的笑意触动了心房。这感觉如食温热的绿豆糕，入口清爽且温暖。就像不经意间，舌尖忽然绽开花香的甜蜜，味蕾贪婪的吮吸着芳泽，甜甜的，涩涩的，在口腔中久久不息的循环，碰撞着，产出莫名的欢欣。

    她忽略了这美丽笑容的力量，叹息道：“重生两世，这一世，我还只是一个平凡人么？为什么……是天对我不公么？不，不是……他给了我未语，给了我墨小夭，给了我绛珠仙子的记忆……对了，绛珠仙子！那是一个很顽强的仙子，为了一个虚无的成神梦想而不懈追求。为什么我不能通过她的帮助，成为仙界的新传说？为什么不能？我想通了……这个世界只看实力，我必须拥有实力，才能不靠墨小夭，自己活下去。”

    这一刻，她迫切的想要拥有绝世的力量。

    是得，力量。

    不寄人篱下，不苛求希望，只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除了自身获得力量，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