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话 弄霞山庄（一）
我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情和人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想也不想一句话就扔了回去：“少废话，我知道你是哪路神仙？老娘正忙着，你有事说事好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怒反笑：“唐小姐当真是烈火一样的性格，说一不二，甚是爽快！我是乔离商。” 乔离商？前两日跟着霍婉一起来我家吃饭、非常没有存在感的乔离商？ 我纵使再白目，也明白有钱人是开罪不起的。这乔离商那晚离去之前，还曾盛邀我去他计划中的酒楼做大厨，想来应是颇有家底。于是我连忙往下压了压手掌，示意在旁边窃窃私语的胡沁薇和时桐噤声，换了一副谄媚的声口，笑嘻嘻地道：“啊呀，原来是乔先生，方才我因为家里的私事有些火气，不经意间言语冲撞了你，实在是很对不起呀，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这种不懂事的毛丫头计较。现在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事？” 乔离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唐小姐说的哪里话，谁还能没点烦心事？无需赘言，我之所以打电话找你，是有件事想麻烦你帮忙。” 我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司徒厉一眼。这乔离商和我之间，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厨子与食客的关系，他能有什么忙需要我来帮？会不会很麻烦哪！ 电话那头的男人见我不做声，仿佛猜到了我的疑惑，温和地道：“唐小姐不要误会，我不会使你为难的。是这样，我在锦城外的流云山有一处山庄，每年九、十月份，我都会约上三五好友去那里小住两天。也算是休息放松一番。原本定了明天便要出发，谁知道，刚才山庄的管家打电话给我。说厨子得了急性盲肠炎，需要入院做手术。这样一来，这两日的三餐。便无人照管。我心里急得很，又不愿轻易放弃和朋友相聚的机会。一来二去，就想到了你。” 我心下稍安。听他的意思，是要请我去给他做两天临时大厨？哈，我唐双喜原本就是钻进钱眼里的，只要他能出得起银子，我干嘛不去？ 乔离商接着道：“早前小婉带我去你的私房菜馆吃的那顿饭，虽然只得三菜一汤。但那余味，直到今天还在我口中盘桓不去。唐小姐你的厨艺我是丝毫也不怀疑的，只是不知你能不能拨冗前来，替我照管两天厨房？你放心，报酬方面，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我得承认，他这番话，真真儿是令我十分动心。私人拥有一座山庄，这是什么概念？这乔离商，还不知是怎样有头有脸的人物。交往的朋友，恐怕多半也是在锦城排得上号的，倘若能和他们攀上关系，今后我的10号私房菜馆。多半便扶摇直上，客似云来。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仔细想想，乔离商和霍婉来吃饭，也不过是昨天的事。临走前他便对我说，今后恐怕会时常过来，还念叨了一句“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才过了一天，他就真的找上了我，会不会太快了？我能够将它单单看成是一个巧合吗？ 我内心深处是很想赚这笔钱的，却又挥不掉隐隐而生的疑虑，因此上，沉默了许久，始终有些举棋不定。乔离商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我不说话，便轻言软语地道：“唐小姐莫非还有顾虑？” 我挠了挠头，磕磕巴巴地道：“嗯……啊，感谢乔先生你的抬爱，只是，我这间私房菜馆前段时间停业装修，近两日许多回头客都找上门来，预定多得我都有点忙不过来了。我是真的很想去帮你，只是一来家里的事情庞杂，二来，也怕我着点微末功夫上不得台面，到时候反而搅得你那里一团乱，要不……” “唐小姐太过自谦了！”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乔离商打断了，“我亲口尝过你做的菜，味道究竟如何，心中自然有数。至于你所担心的饭馆生意问题，我相信真心欣赏你厨艺的人，不会在乎多等个两三天。而且，只要你愿意来，这两天你耽误生意的损失，一概由我负责！唐小姐，我真的很有诚意想邀你过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乔离商，每一句话都在堵我的去路，仿佛除了答应他，我再没有别的选择——毕竟，人家是好意，又家大业大的，万一撕破了脸，我今后恐怕就别想在锦城混了！ 算……算了，不就是去一个破山庄做两天厨子吗？这种事老娘也不是没经历过，像乔离商这样的人物，绝不会跟我一个底层小妹过不去，最坏的情况，也就是遇上三两个阴魂，纵然是弄出些灾祸来，也不是我的过错。既然拒绝不了，倒不如爽快一点，赚谁的钱不是赚啊？ 我主意已定，也就不再拖延，笑了笑，道：“乔先生你盛意拳拳，我要再期期艾艾的不爽利，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我答应你就是，流云山是吗？明天我准来！” 乔离商的声音听上去非常高兴：“真的吗？那可太谢谢你了！不知唐小姐有没有助手，需要我替你做什么安排吗？” “我会带两个助手来帮忙，至于采买方面，乔先生只需按照你自己的口味和喜好选择就行。” “太好了！唐小姐，流云山在锦城的郊区，你过来可能会不太方便。这样罢，明天你们三个包一辆出租车，到达之前通知我一声，我会让管家去帮你付车钱的。那么，咱们就明天见啦！”乔离商乐呵呵地吩咐了我两句，很快便挂掉电话。 我将手机扔回茶几，扭头求助地看着身后的三人。 糟……糟了，怎么竟会发生这种突然事件？乔离商在流云山上的山庄是个什么环境还未可知，我是万万不敢孤身一人前去的，只是眼下，我好像还没和胡沁薇和好，该如何开口让她陪我一同前往？ 还有司徒厉，这家伙最难对付了，让他把缇月丢在家里好几天不管，怕是不行吧？ 胡沁薇淡淡地看着我，表情瞧不出是喜是怒，过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好了，别用那种无辜装可怜的眼神瞧我，明天陪你去就是了。” 我心中一喜，转而望向司徒厉。果然不出所料，他满不在乎地玩弄着手里的钥匙圈，似笑非笑地道：“至于我，你就不用指望了，我怎么可能丢下我的师弟，陪你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到处乱跑？” “可是……”我刚要低声下气说两句好听的，久未发声的时桐突然走了过来，诚恳地对司徒厉道：“司徒先生，你能不能卖我个面子？双喜和沁薇两个女孩子跑到山上去，我实在不放心，我最近阴司里事情繁杂，也抽不出空来，只有麻烦你从旁保护她们一下。至于你师弟的事，沁薇也曾跟我说过，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可以让王阿三和常卫来照顾他，你放心，他们虽然是鬼，却是极有分寸的，不会弄出任何差错。” 我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时桐这样做的原因，我再清楚不过了。关于苏彦棋的问题，虽然我现在还没弄清前因后果，但肯定和他脱不开关系，他没法子跟我解释，内心终究有愧，此时当然要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帮我说话；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心肝宝贝胡沁薇可是要陪我一起去流云山的，他如何放心的下？ 司徒厉一向对时桐还算尊敬，听他这样说，连忙抱了抱拳，道：“时大人是勾魂使，用不着这样恳求我。不瞒你说，我与唐双喜相识之初，也曾经承诺过要保护她，不会轻易食言。如今时大人愿意找朋友来照顾缇月，自是最好不过，说不得，我就陪她们走一遭！”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 隔天一早，我和司徒厉、胡沁薇便依乔离商所言，包下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流云山。 这里算是锦城的一个风景区，虽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但胜在山清水秀。到了秋天，满山都是红色的落叶，风一吹便飘得漫天皆是，看起来，颇有几分写意。 乔离商的山庄就在半山腰上，整座山头只有这一幢建筑，所以，没费多少力气，我们便寻到了地方。 我们到达那里时，早有一个中年女人候在门口，我们一下车，就立即赶过来付了钱。 想来，她应当就是乔离商口中的管家。三十六七岁的年纪，留一头利落的短发，衣着朴素干净，容貌算不上美却也有几分秀气，只是态度未免冷淡了些，见着我们三个，也不过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抬头往山庄里面看去。 那是幢仿古的中式建筑，灰瓦白墙，好几个院落连成一片，正门的门框上方悬着一块牌匾，潇洒飘逸地写着“弄霞山庄”四个大字，不似我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反而充满着朴拙之美，更平添了两丝古意。进门的院子里中满了落叶乔木，掉了一地深绿褐黄的叶子，多半是乔离商特别吩咐了不用打扫，散落得到处都是，很有趣味。 “你是唐小姐？我是弄霞山庄的管家石红英，这两天你们的起居饮食由我照顾，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和我说。跟我来，老爷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中年女人脸上扯动了两下，似乎是在对我笑，说罢也不等我回答，抢先一步走在头里，引着我们三人走进了“弄霞山庄”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