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晴天霹雳

    “娘娘身子日渐好转，气‘色’看上去也好了许多，”御医收回手，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微臣斗胆一问，娘娘近日可有葵水降下？”

    笙歌将手收回，双手抱住怀中手炉，默默摇了摇头，御医见状，心中叹息，垂眸捋了捋胡须道：“娘娘不要心急，皇陵地处龙脉，受上天僻佑，娘娘如今抄经祈福的诚心，必会得龙脉福泽，安心调养下去，相信日后定会康复。”

    御医的话倒是句句令人听的舒心，可笙歌心中却未敢抱太大希望，若心诚则灵，这些日子她日日祈求着能早日见到轩辕煜，怎么到了如今，大半月都要过去，眼见着年节将近，她都没有等到轩辕煜呢？

    心中默叹，御医起身收了‘药’箱，前脚离开，云舒便匆匆掀开厚实的‘门’帘走了进来。

    寒风袭过，笙歌忍不住瑟缩了身子，方才身上又被扎了几针，这会儿不知为何十分畏寒，屋子里虽然暖融融的，可她的身上却因这一瞬的寒风冷了许久都不见好转。

    “娘娘，沧溟大人来了！”云舒知晓笙歌盼了对方许久，语气里也满是惊喜，笙歌闻言，顿时从软垫上跳了起来，她连忙掀开‘门’帘，抬眼看去，就见沧溟此时正站在院外，而在不远处居然出现了几名陌生男子，身穿银甲，脸戴面具，正搬来诸多粮食用度前去不远处的茅草屋里。

    “许久不见，娘娘似乎壮实了不少，”沧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躬身一拜道：“卑职此番是送物资过来，不会过多叨扰了娘娘。”

    笙歌嘴角一‘抽’，心道自己这般能吃，一日三餐变作了五顿，能不壮实么？

    笙歌撇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此刻知晓对方这是以为自己不待见他，故而有此说辞，她哪还会不待见他，心中分明盼了他许久。

    “沧溟大人哪里的话，分明是我叨扰了大人才对，”笙歌连忙陪着笑脸，上前一步到：“可否借一步说话？”

    沧溟面‘露’疑‘惑’，但心中却早已知晓所有，他故作惊讶了片刻，见笙歌将云舒遣退到了院外，这才恭敬的跟随在她身后进了屋子。

    “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沧溟故作不知，笙歌脸上绷着和善的笑意，连忙替他倒上一杯热茶道：“沧溟大人不必拘礼，请坐...”

    沧溟微微一愣，恭敬的依言坐下，待笙歌落座之后，他依旧不言不语，安静的等待对方开口。

    “我想请求沧溟大人帮我一个忙，”笙歌也不绕弯子，直视着沧溟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尽快以合适的理由回宫。”

    沧溟心中一动，脸上却是‘露’出难‘色’：“娘娘，皇上将您送来此处名为抄经祈福，实则是为了娘娘寻一处庇护之地将养身体，卑职若贸然将娘娘送回去，岂不是违抗皇命？”

    笙歌咬‘唇’道：“沧溟大人，如今朝中动‘乱’，日后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乱’子，前些时日皇上频频遭遇刺杀，都是险中脱身，您也说了自己身负先皇遗命，要护两位皇子周全，如今发生了这些事情，倘若想要回朝，必然不是难事吧？”

    沧溟略微欣赏的看着笙歌，淡淡一笑道：“卑职的确能够以此名义回宫，但娘娘却又要以什么名义回去呢？”

    “若我想得出，又何必请求沧溟大人帮忙？”笙歌心中恨恨，却没有办法，她始终放不下轩辕煜，这种牵挂，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前后所有顾虑加之在一起，让她再也无法气定神闲的置身在外。

    哪怕是低声下气的祈求，哪怕要付出代价，她也甘愿。

    “娘娘言重了，卑职虽在朝廷里颇具名望地位，但毕竟也是忠于帝王...”沧溟话锋一转，明显是要回绝。

    “沧溟大人！”笙歌急了，一时‘乱’了方寸，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之后，她才发觉一番对话下来，自己这边完全已经落了下风，恐怕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在这个人的面前，必然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了。

    “娘娘一心挂念皇上，卑职心中敬佩，如今朝中暗‘潮’汹涌，卑职的确早已有回朝的打算，但娘娘也知，王氏大权在握，皇上心‘性’淳善，只怕这条路不会顺畅，”沧溟没有提出自己的要求，反而是带着几分好意提醒的意思说道：“卑职只是希望娘娘能够在回宫之后，保证在王氏‘交’出兵权之前，不可诞下龙嗣。”

    “什么？！”对于沧溟后话，笙歌惊愕的同时，亦是有些‘摸’不清头绪，她震惊的看着沧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娘娘身子所受创伤，何时康健还未可知，但太妃却是一心期望皇上早日能够延续子嗣的这件事您应该是知晓的，”沧溟看着笙歌，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娘娘不要多想，卑职并没有不敬的意思，不过是提醒娘娘，如今朝局，王氏虽不至真的谋反只是为大局考虑而已。”

    “我不明白，”笙歌直言不讳，自己并不懂他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沧溟淡淡一笑道：“轩辕国并下数个小国封地赐爵，他们这些曾经的王臣服的是轩辕氏，若王氏谋反，纵使再多名正言顺的借口，也并非是轩辕氏，这样一来，其他的侯爵也会因此觉得，既然其他人都能坐上皇位，他们这些个曾经的王，又为何不可？届时，天下必定大‘乱’，王氏有所顾虑，不愿天下大‘乱’从而落下千古骂名，这便是其中一个原因。”

    笙歌细细咀嚼着沧溟的话，脸‘色’渐渐由惊愕变为震惊，她似乎明白了其中道理，顿时反问道：“沧溟大人的意思是，若皇上有了子嗣，王氏在皇上紧‘逼’之下，便也有了谋反的倚仗，因为这个子嗣，能够成为他们安定天下的傀儡新帝？”

    沧溟一笑之后，眉宇之间渐渐沉淀下来一抹凝重和欣赏的弧度，他点了点头道：“睿王生母乃是太妃除去安宁公主之外最为嫉恨之人，而睿王如今毫无倚仗，虽也能拿捏，却终究没有她王氏的血脉，于她而言如同外人一般，不知娘娘对宫中形势可有所了解？”

    笙歌点了点头道：“太妃娘娘怕是不喜睿王的很，我从皇上那里得知，若不是太妃娘娘，睿王殿下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没错，皇上对睿王的亲厚想必天下皆知，而这一点，偏是太妃不喜的，而今皇上若要改变局势，届时必然会将睿王殿下提拔身侧，王氏若是见情势不对，恐怕反心会与日俱增，”沧溟见笙歌忽然没了声响，许久都沉默着没有答话，他忽而轻咳了几声，淡淡道：“如今，王氏的确也有了动作。”

    “宫中发生什么事了么？”笙歌一惊，连忙回过神看向沧溟，沧溟沉‘吟’道：“事关两国联姻之事。”

    两国联姻？！

    笙歌闻言，脑中猛地闪过一个答案，她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直直盯着沧溟道：“两国联姻？你的意思是皇上要娶东洛国的郡主？”

    “没错，皇上将于下月初五，迎娶东洛国的耒阳郡主，”沧溟眼瞅着笙歌脸‘色’变化，见她脸‘色’由震惊化为不可置信，之后又闪过了然与自我压抑的情绪，他声音一沉，接道：“卑职原本听闻皇上对娘娘您情深意重，甚至因娘娘违逆了太妃想要将耒阳郡主纳入后宫的意愿，如今忽然着手夺权也是为了娘娘，可这条婚讯却是千真万确，卑职猜测，约莫此事与太妃施压脱不了关系，王氏恐怕已经...”

    “不会的...”笙歌的身子一软，眼前发黑，但她还是强撑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卑职没有欺骗娘娘，此事...”沧溟话未说完，却见笙歌的脸‘色’倏然‘露’出一抹悲怆的笑意，看着这样一张与安宁公主极其相似的面容，又看到曾同样在安宁公主脸上看到过的悲怆笑容，他忽而停下了未说完的话，似乎心中生出了几分悲悯和不忍。

    “沧溟大人，宫中之前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太妃利用耒阳郡主的同时，却是想要除掉我与她二人，她不喜我，除了我身份卑微，更重要的是这样一张脸，而不喜耒阳郡主，也同样是因为安宁公主的缘故，况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太妃行径已经被耒阳郡主知晓，她又怎么会同意将郡主纳入后宫里？”笙歌的话十分在理，沧溟点了点头，之后却还是叹息了一声。

    “正因为这件事，太妃更不会让耒阳郡主回到东洛国，而让其长久留在轩辕国的方法，便只有联姻这一条路，”沧溟直言不讳的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亦是表明了自己对宫中许多事情都掌握在手中，他并不怕笙歌知道这些，因为纵使有一日皇上知晓他一直监控着朝局，皇上也无法对他如何，毕竟，北戎军的忠心与地位，是无人能够质疑的。

    “昔年先皇许诺东洛国百年‘交’好之事天下皆知，东洛国不受战争困扰，多年蓄势之下，国力日渐强大，但昔年安宁公主之死虽然蹊跷，东洛国却也因此没有过多质问，但如今却不同了，耒阳郡主在本国险些丧命，若回去添油加醋的说了些什么，必然也会牵扯出昔年安宁公主之事，东洛国虽不至于兵戈相对，却也能因此大做文章，‘激’起民愤，为其他封地侯爵提供闹事的缘由的同时，亦会令轩辕国颜面尽失，在天下人口中落下话柄，让后人诟病，”沧溟语速缓慢，但句句都如同尖锐的利刃刺在笙歌心头。

    她相信轩辕煜对她的许诺，但也早就明白轩辕煜身为帝王，永生不可能只有她一人，纵使因局势亦或其他原因让他不得不妥协，她也劝慰过自己必然要接受这个事实，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打击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快到让她还未做好准备，快到让她窒息。

    笙歌呆滞了片刻，眼前忽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