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北静王妃
越到梅林里面,梅花越是繁茂,千姿百态,各有风韵。林之深处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我信步行来,只是沉浸在这一片幽香之中。突然醒转过来,,怕林外的人等着我,便一转身,只听背后一个柔和的女声:“荣府meimei这么有兴致啊。” 我顿时听出来是北静王妃的声音,心里也有些诧异,回头一望,只见北静王妃袅袅婷婷的身影自林深之处走出,脸上是清朗的笑容,我忙笑道:“只因为梅花太漂亮了,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不想遇见了王妃,冒犯之处,还请王妃见谅。” “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深林幽静之处,别人都不屑来呢。不想还有meimei。难道meimei不和她们一起说话去?” “何以知我,唯有天地,我觉得这花似乎比人还能解意,所以并不寂寞。” 北静王妃略露一丝惊讶的神色,笑道:“想不到红尘富贵之中,也还有像我一样的古怪人。” 我笑道:“不过是随口胡乱言语了几句话,王妃不要怪罪才好。” 北静王妃笑着注视我:“我也是个不惯俗务的,趁着这个时候一人走来看花,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觉得花更能了解自己,花是最纯粹的。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不然人家都会笑话。没想到meimei也会有这般想法。可谓是知音了。” 我笑道:“哪里敢和王妃称为知音,王妃非同凡人,我自然望尘莫及。” “哪里的话,我看meimei这个模样,一般人还比不上呢?你也看见了,我这府里人虽多,却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只想有个人能说说心里话,也不闷了不是?只怕我没有这个福气,能得meimei青眼呢?” “王妃这话,我可承当不起。既然不嫌弃我粗陋,自当时常过来。” 北静王妃走近几步,笑道:“可是呢,这么半天,我也忘了问meimei芳名,以后也好称呼。” “小字涵润。” “包涵泽润,正像meimei这样温柔大方的样子,我和meimei一见如故,以后就叫我jiejie吧。” 我忙笑道:“虽是王妃好意,恐怕不妥呢。” “这有什么,我并没有姐妹,一个人也是孤单得很,以后你只管常来往,我这身子不好,长年病着,也是闷,你就来陪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的。” “既然王妃这么说,就谢过jiejie了。” 北静王妃笑着折了一枝梅花,刚要递给我,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直咳的她气都喘不上来,我忙替她轻轻拍着后背,道:“jiejie怎么了,咳嗽的这么厉害?” “不要紧,都是老毛病了。”北静王妃略略平息了些,弱声说。 我心中疑虑,王妃身分尊贵,怎么这么多太医也治不好?她怎么有这么重的病?便问道:“jiejie怎么不好好瞧瞧,身子要紧。” “自打我嫁到王府不久就病了,也是我命薄,终日这么病恹恹,看了多少名医,也不见效,我也就不理会了。太妃好像要走了,我们出去吧。” 北静王妃有意避开话题,我也不好再往下追问,便扶着王妃出来,果然太妃正在起身,众人都在聚拢到一起,太妃见我们两人一起走来,笑道:“王妃一般都不大和陌生人来往,今日和荣府的少奶奶却甚是投缘哪。” 北静王妃笑道:“真让您老人家说着了,可不是,我和荣府的meimei分外亲密,方才我已经认了做我的meimei了。” 北静太妃和蔼地笑道:“这样更好了,我和荣国公夫人就是多年的情谊,如今你们这一辈的又是结为姐妹,就好上加好了。”又向我笑道:“你闲的时候只管来,王妃身子不好,终日在家也是发闷,你就常来陪陪她,别像你婆婆似的,一年半载地也不露个面儿。” 说着众人都笑起来,只见丫鬟来报:“宴席完备,摆在畅景阁了。” 北静王妃便邀请众人:“众位夫人小姐就请入席吧。恕我身子虚,现在有些支撑不住,就先失陪了。” 众人自然齐道:“王妃请自便。”
太妃也分外关心地问:“还好么,快回房歇着去吧,谁也不会怪你的。这里有我呢,开戏的时候也不必出来了。” “我略歇歇就好,等会就出来的。”北静王妃微笑着道,又向众人打了个招呼,羼弱的背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离去,看着让人觉得不由得心生可怜。 太妃陪着众人赴席,我心里寻思着,北静王妃看去也并不是特别出色,身子又那么弱,想来也管不了太多的家务事,可是太妃对她却很关心,像亲生女儿似的,婆媳关系看去也极好。况且以北静王之尊,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我在王府里却没看见一个偏妃,王妃的地位也仿佛很高,这个柔弱的女子究竟有什么样的优点,能够这样不一般呢? 我心里想着这些事,却百思不得其解,别的也没放在心里,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戏,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快散席了,各府的太太小姐都陆续起身拜辞,只见北静王妃从那边过来,依然是柔和的笑容:“恕我直到这时才过来,只能送客,不能陪客了。” 众人自然都笑道:“都不是外人,王妃客气。”一面都陆续告辞,汪夫人走的较晚,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北静王妃拉住我的手说:“改日再来,可别新婚燕尔,就忘了jiejie。这几支梅花,meimei带回去玩吧。”说着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拿过几支红梅,递到我手里。 我忙笑道:“jiejie说哪里话,怎么能忘了jiejie呢,得空我就会过来,眼看过年了,进宫朝贺还能见到的。” 北静王妃笑了笑,此时又有别的人来作辞,汪夫人便带我出来。 走出北京王府,外面依然是寒冷刺骨,深沉的夜色将人包裹在无边的空旷里,我的心里飘然不定,仿佛什么也抓不住似的,只是任凭思绪无边无际地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