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三十五 工厂里支援灾区的衣物已生产出来,大金嫂在帮助装车,看着我走过来,“亚可,我儿子的劳教期快满,马上回来,我不知该让他干什么?” “他父亲什么意思?” “他对我娘俩不管不问,你知道不?美眉遭到了报应!” “不提别人,说你儿子!” “学是没法上了,我想让他进这个厂上班。” “可以,你问过甜心吗?” “甜心让问你,说眼下不缺人手。” “让他过来吧!不多他一个,你一定要告诉孩子,每个人年青时都会犯错误,改了就是好孩子!” “唉!”大金嫂眼圈红红地走开了。 我随后联系甜心,告诉她,再多也不多一个人,给大金嫂的孩子一个好的环境,让他重新开始人生,甜心应承下来,想起《菜根谈》中一句古话“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希望这个孩子能有一个光明的心境和光明的未来。 汶川的救援接近尾声,对四喜他们的救助仍然没有任何消息,我的意念中仍然认为四喜他们的死信是不确定的,因为我没有见到尸体,十几个被埋的亲人想法如我一样,他们强烈要求想见亲人,就是被压碎了也要扒出来看看,但每个人都明白,在汶川那样的环境下,这想法太不现实,正当一天天焦心无望的等待迫使我接受现实的时候,基地最后一批救援队回来了,他们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那十几人全部被挖出来,其中有二人在被埋十几天后仍活着,这两个人是谁?每个亲人都在祈祷着,我象他们一样被接到基地卫生院,门口围满了官兵。 “嫂子,四喜哥还活着!”长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抱住我,我刹那,不知说什么,泪水,全是泪水! “是我把四哥挖出来的,你得好好谢我!” “好兄弟!你是我们一家人的大恩人!”别怪我说这话俗气,可是我心底此时只有这一句话。 “但是,嫂子。四喜哥虽然命保住了,可是情况不乐观,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长生说着低下头。 “只要活着,不管什么样都是好的。”是的,只有真的经历过死亡的人才知生的重要。 我这么想着,被长生引着去见四喜,眼前的一切,阻断了我的思维,紧裹的绷带外面只露出半臂残肢,和一双会动的眼睛,那眼神里是喜悦?痛苦?忧伤?还是幸福?抑或都有,我抱着他,所有的语言都化成泪水。 接下来部队举行了迎接仪式,两位须发斑白的首长,驰骋缰场,见过多少悲壮的场面,毫无动容,今天他们声音发抖,泪眼婆娑,“你们是我的战友,生的和死的,我不在这里赞你们,而是要在这里骂你们,人民说你们是英雄,我不敢认同,因为你们是我的部下,我的战士,英雄是要在战场上最大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实力,取得最好的成绩,你们呢?救了多少人?死了这么多!我的心正在被你们刺痛,牺牲精神是军人应有的,但不能盲目地死,我怎么对你们的亲人交待?你们太年轻!国家需要你们做更多的事!却让我这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孩子们!我舍不得你们走啊!”基地的上空军歌响起,老首长脱下军帽,和逝去的战友英魂告别!接下来,为生者颁发勋章。 鲜花和荣誉向我们拥来时,我只随着四喜机械地运动,我的感觉似乎已经麻术,心情有超然世外的一种淡然,傍着残疾的丈夫,仰望部队高空飘扬,漫卷的红旗,想着汶川的尚未停止的苦痛,和以后漫漫长路,只有守望岁月,守望平安,为祖国和人民祝福! 儿子抱着四喜不停地哭喊,“爸爸,你咋变成这样?为啥呀?为啥?”,他重复着这样的话,听得我心碎,四喜流泪了,这是我从部队见到他至今,第一次看到的泪水,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儿子,爸爸是英雄,你应该骄傲和自豪!”,说着他用脸去擦儿子脸上的泪。 婆婆来了,我没有告诉她四喜的情况,只讲是抢险时受了伤,让她来看看,眼前,她的爱子,她抖着双手,一寸一寸地摸着,哪怕是一根毛发都不放过,嘴唇颤动却发不出声音,眼睛内是深深的痛苦却没有泪水,经过漫长的时间年轮的冲洗,她仿佛一颗老树,只有皱褶,没有了其他印记,突地她双手合十,面对上天“感谢您!上苍,还给我儿子留条命!”,那声音不弱于汶川地震的强音,那是母爱的声音,是世界上最淳朴的情感,到了一种至真至纯的崇高境界,真可是:
来自生命里 积滞在昆仑 卷幔五湖水 波撼儿媳心 春晖谁报得 婆母是娘亲 四喜的眼中现出从未有的痛楚,豆大的泪珠混杂着因着急而涔出的汗滴一起流下,在婆婆的脸上、手上,“对不住了,娘,我是军人,职责所在。”,这是和四喜生活在一起,我听到的他的最响亮的豪言壮语,理想、抱负、军人、事业,这些在他的意识里,和所有的军人一样都有,他只是在默默地践行着。 女孩子时期,我常梦想有一间屋属于自己,屋内有一盏柔和的灯光,在这柔和的灯光下,有一个盼望自己归来的人,家不必豪宅,有爱才有温馨,嫁给了四喜这个军人,屋和灯都有了,只是在灯光下,守望的人是我,盼归的丈夫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经过这一天,儿子和四喜沉沉睡去,精神和身体上都需要休安,儿子突地长大了,自己提出他是家中的男子汉,非要和爸爸一起睡,照顾他的爸爸,婆婆也在四喜床边支起一张小床,我呆在婆婆床边,大爱不言,爱由轻飘飘的言语变成了沉甸甸的行动。 婆婆披衣坐起,“亚可,有句话我想了许久,还是要说出来,四喜这个样子了,你没啥想法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不知她什么意思,她又长叹一声:“唉!我这把年纪了,不会不明晓事理,你现在趁着年轻,离开四喜吧!我们不怪你!”,她这话如棒槌击我头,惊骇不亚于初见四喜受伤时的心态,“妈、、、、、、您在说什么?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看扁了我!四喜是我的丈夫,儿子的父亲,我们的血液早就流在一起,他的苦就是我的痛,mama今天这样讲,没有道理!” “亚可、、、、、、”她的手又抖起,伸出,抓住我的肩,将我搂在她胸前,“娶了你是我家的福分!我这个老婆子过去对不住你呀!” “快别说了!一家人,这样说太生分了!”,我扶她躺下,“睡吧!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