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 一场浑水淹没了南方大半个省,四喜所在的部队也要有一个营开赴前线,去抢险救灾,营长是刘嫂的丈夫。 “亚可,昨天夜里,他一直没合眼,写这几句话,我也看不懂,问他,他也不说,你帮我瞧瞧。”一大早,刘嫂就来找我,拿着一页写满字的纸指给我看,那是李叔同的词《满江红》“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魂魄化作精卫鸟,血花溅作红心草。看从今,一担好河山,英雄造。” “嫂子,这是营长抱国的决心,他把浑水比喻成害民的暴秦和敌人,把救灾当成上战场。” “哎哟!都什么呀?什么战场?怪森人的!” “总之,没什么,这是营长在说他的理想,明白吗?” “噢!是说理想呀!明白了,那也不致于说一夜?” “可能是心情太激动了。”刘嫂听完这话,稍宽慰了一些。 看着刘嫂的背影,我心中油然而生崇敬,军人!他们护卫祖国,行走天崖,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他们所有的只是一杆钢枪,一个水壶,一身军装,可他们用钢枪托起对敌的勇敢,水壶里装着抱国的豪情,军装下裹着对人民的忠诚,为此,他们留给妻子的却是牵挂、不舍和艰难,正是他们,才有共和国的长治久安。每每想到这,我就淡化了对四喜的怨愤,做军人的妻子,应该有宽的胸襟,大的气量。 救灾的部队唱着军歌路过这个城市“来吧!来吧!雨和风,走进风雨砺呀砺精兵,风雨过后见彩虹,风雨在呼啸,热血在沸腾,狂风伴凯歌,漫卷战旗红,暴雨齐唱彩呀,壮我军旅情、面对风雨谋打赢、、、、、、风雨过后是笑容,风雨在呼啸,热血在沸腾,狂风伴凯歌,漫卷战旗红,暴雨齐唱彩呀,壮我军旅情。”,军歌,是军嫂们最熟习的音乐,每次听到,感受都不一样,但都能让人忘记烦恼。 部队走的第二天,甜心抱着女儿来串门,“你不是在部队吗?”,甜心出院后就带着孩子住在部队。 “长生去救灾,我自已带孩子住在那里无趣,就回到家属楼来找你说话。” “长生也去了?” “部队要吃饭,他就自愿去了。” 我接过孩子“养得不错,又白又胖。” “这几天老是闹夜,长生临走时嘱咐我带她去看医生。” “在部队不是有军医吗?” “军医说光凭表面看不出毛病,要我到医院用仪器再查查,长生一直抽不开身带我们去医院。” “孩子是大事,走!我陪你去!” “没事,可能是缺什么矿物质,也不发烧,明天吧?今天太晚,怕排不上队。” “也是,明天我请假陪你。” “嫂子,你现在工作还好吗?”甜心问。 “工资常托欠,单位效益总是上不去,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老在家带孩子?”我说。 “我正想告诉你,我不打算走随军安置这条路。” “说给我听听!”我来了兴趣。 “我打算开个小型服装厂,自已做老板。” “好!有志气!长生什么意见?” “他支持我自立、自强,嫂子,我想邀你和我一起干,你那个公司老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你学的是经营管理,我们配合,你做管理,我做业务。”甜心的眼睛亮亮地说着未来,也点燃了我苦闷的内心,让我对事业有了新的憧憬,“太棒了!我盼着这一天,可是资金哪里来?那可是一大笔经费!” “困难肯定是有的。”甜心眼里现出迷茫。 “到时再说吧!”我拍拍甜心的肩,安慰着她,也劝着自己,不管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总之,是要走路的,就会有路走。 孩子的检查结果震傻了我和甜心,“白血病”三个字象毒蛇一样螫咬着我俩,“不可能!”甜心哭喊着坐倒在医院的走廊上。 “是的,这孩子身体看起来很好,我们要求复查!”我也说。 甜心擦干泪站起来,接过我怀中的孩子“妞,你不能给mama出难题,你爸爸在抗浑前线,mama一个人难呀!你乖一些!” “甜心,别吓着孩子!”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搀着她母女往回走,斜阳将我们的投影拉得很长,投印在大地上。 现实总是以残酷的实质折磨人类,我和甜心经过昨天的重创,虽已有心理准备,但面对孩子的复查结果,仍然无法接受,泪水是我们女人对生活苦难的一种抗拒,辛曼劝慰着,今早上,我特意求他找专家复查的,“亚可,你们别哭了!这病现在能治,快办住院手续吧!” “我也在电视上看到这病被治愈的例子,可那是成人,配型也难找,发费太高!”我擦掉泪水说。 “这你就不懂了,孩子越小,治愈率越高,配型也容易些,只是要多费些周折,多发些钱。” 听辛曼这么说,甜心忙抹去泪“不怕,只要能治,花再多钱,费再多周折,我都不怕!”说完飞快地去给孩子办住院手续。 医院走廊里,灯光渗白得象失血人的脸,照着我们的痛苦、疲惫,四喜回来帮甜心交了昂贵的住院费用。 “四喜哥,等长生回来,我们再还你?” “不急,这是部队领导帮你们借的,先给孩子治病!”,原来四喜是受部队的委托,昨天我告诉四喜孩子的病,可见四喜向领导汇报了。 “要通知长生回来吗?”四喜问。 “不用,他正在抗洪,不能让他分神,你们放心!我能扛住。嫂子也回去上班吧!”语气平静而温和,却是力拔千金,这位有着资深学历的军嫂,娇媚的容貌、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刚毅,面对生活的重压表现出了坚强和忍耐、善良和牺牲,为了心中的爱,背负了沉重的责任和义务。 军人象征着伟岸、忠诚,可是嫁给军人就嫁给艰难与平凡,血气男儿,威武之师,他们胸中装得是祖国的山水、人民,军嫂的心中也有荒岛、沙漠、大山、高原和家国的平安。 医院里,四喜遇到辛曼,对于我的介绍,四喜态度冷淡,辛曼表现很热情。 季嫂要去医院看甜心母女,让我领路,她是位善言谈的嫂子“长生找了个好媳妇,孩子有病自己扛。” “你也很好,军嫂大都优秀。” “不尽然,你没听说,有个士官在网上交了女朋友,娶回家,不到半年就离了,还把他打成个残废!” “为啥?” “时髦的恋爱有多少可靠的,热乎不到几天就结婚,进门就打公骂婆,离了卷走了所有的家当。” “是婚前缺乏了解,过去军人条件差,难找对象,现在国家改善了官兵待遇,地方的就业趋势不乐观,军人条件相对提高许多,找对象该比过去容易,干吗着急?” “可不是,现今啥花样的事都有,俺家那位在部队抓政工,净见新鲜的,才认识两天就睡到一起,上一趟街就找到‘老乡’认了‘表妹’,不见面在网上交朋友,感情能牢靠吗?” “信息时代,社会发展的产物。” “未婚青年男女还可以理解,可气的是象大金嫂的丈夫那样的,为图新鲜,玩女人全无道德,你看那女孩子可做他的女儿。” “传闻而已!”我想到四喜和美眉,低下了头。 “千真万确!有人看到过,大金嫂这人,城府很深,给她的丈夫盖着、捂着,是怕部队领导处分她丈夫,哪象你!四喜和美眉才仅仅是传闻,你就闹得不可开交,那是有人故意挑唆你的家庭关系,美眉玩的主,官可比四喜大多了。”,听着季嫂的话,我既惊且怪,一头雾水。 “始乱终弃的事情在地方不新鲜,部队也不是一方净土。”我感叹,心中多少凄凉,婚姻的变故对一般的女人是不幸的,而对军嫂,则更加悲哀、可怜,因为她们为婚姻所付出的代价是一般女人无法相提并论的。 甜心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病床上,“部队不是按排了一个战士帮你吗?”我问。 “我让他回去了,我一个人能行。” “何苦硬撑!” “那战士在这,我反觉得不方便,一个大男孩子,夜里没地方睡,白天也没多少事情,再说,妞这几天老喊他‘爸爸’,弄得我们都难堪。” 季嫂听这话,笑起“没什么,部队的孩子小的时候都这样!” “是的,在他们‘呀呀’学语的记忆里,爸爸就是穿着绿色军装的,至于其它的印象,他们是模糊的。”我说。
“能清楚吗?一年也见不上几面,我孩子到一岁时,才看到他爸一次,我头回领他来部队探亲,他走进大院见那么多穿军装的,问我‘mama,这里爸爸真多’”季嫂说着,脸上是笑,眼里是泪。 “好了!不说了!嫂子,能配型的细胞找到没有?”我转换话题问甜心。 “没有,辛曼医生很费心,每天都告诉我进展情况。” “别急!不会耽误治疗。”我安慰道。 “嫂子,我很害怕!眼一闭上就梦到妞妞被狼咬着。”甜心伏在我的肩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我紧紧地抱着她,“不怕!甜心,天无绝人路,医生不是说过吗,找不到配型细胞也不怕,可以再生一胎移植配型。” “时间有限,怀孕生孩至少要九个月,况且长生现在不在。” “抗洪已结束,这个月底就回来,时间来得及。”听这话,甜心稳住了情绪,重新挺直了双肩。 后来,领导在评论时说“家国都有难时,长生扛的是国家重托,甜心则担负起家庭担子,相互依靠才保平安。” 我和季嫂从医院回来,路过美眉的理发店,夜来,广告牌的霓虹灯闪着耀眼的彩色光圈,和着刺耳的音乐,一个熟习的影子闪过我们面前,“大金嫂的老公!”惊的我喊出。 “嘘!看!那女孩子还在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呢!” “赶紧走吧!嫂子。”我拽着季嫂就跑。 直跑回家属楼,季嫂气喘,甩开我的手“又不是我们在做坏事,你跑什么?” “要是让他见到我们,多难堪!” “是他难堪,不是我们,人家在前线抗洪抢险、卖命,他在这里玩女人,什么人呀!”气季气愤。 抗洪的队伍凯旋归来,可他们的营长却是躺在担架上,直接被送进了医院高危病房,刘嫂抱着丈夫被绷带裹着的双腿,哭喊着昏迷中的亲人,部队领导们来了,刘嫂突地跪倒在地,又突地冲他们磕着响头“求你们救救我的丈夫!我不要军功章!不要奖励!不要钱!只要我丈夫平平安安活着,我可以给你们钱!要什么我都给!”说完又不停地磕头,那领导忙单膝跪地扶着刘嫂“弟妹,他是我们的兄弟,患难与共的战友,我们心情和你一样,一定找最好的医生来保他平安,你快请起!”他说这话时,头上的白发在风中颤抖,眼中含泪。 什么是悲壮?大丈夫金戈铁马,风霜戍边陲是悲壮;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是悲壮;与天地灾难抗争,保一方平安同样悲壮,军魂不一定非在战争中显现,军歌和平时期同样嘹亮! 营长在经过三天三夜抢救后,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的腿还要经过长久的治疗,三天三夜,刘嫂守着自己的丈夫,不吃、不睡,我不知这需要怎样的心情和毅志,我不能不惊诧,人在危难时所表现出的坚强,真能惊天地,泣鬼神,营长也一样,听说他在抗洪时和全营战士在水里拉着沙袋与洪水整整抗战了一个月,吃着干粮,睡在河堤上,营长是为了救一个老百姓,被一棵大树砸断了双腿,但他仍坚持指挥抗洪,直到最后昏死在大堤上。 营长脱离了危险,刘嫂才开始吃饭、睡觉,她说:“只要他平安活着,什么苦,我都能吃,我一定能服侍好他,让他象原来一样强壮地站着。”,象她说的那样,为治好丈夫的腿,刘嫂后来刻苦自学按摩,技术水平不次于一个专业按摩师。 营长和甜心的孩子都住在部队医院,长生回来后,抱着甜心,止不住流泪“苦了你们娘俩了!” “不要紧的,你回来就好了!我们的妞就能挺过这一劫。”甜心替长生擦着泪,长生不住地点头。 这就是人间永恒的爱,象刘嫂、甜心夫妇,他们的爱,穿越时空和生命,创造了人世间的至美、至善!。 在庆功会上,司令说:“他们用行动唱响新时期军人和军嫂的赞歌,这次洪水不仅考验我们这个时代的军人,也考验了他们的妻子,军人的胸中装着国家、人民安康,军嫂的心中也时刻系着家国的平安,他们协力荡舟,一起流汗,一起穿浪,举动中情真意切,言笑里欣然含情,他们是知冷知暖的好夫妻,爱国爱家的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