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心凉如水
离开达芬奇大道，田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宫月薰主动开口：“田叔，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 这样不似孩童的早慧，田胜已经颇为习惯了：“那把琴到底值多少钱？” “很贵，但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礼物，是我最想送给朋友的礼物。” 田胜默然，这句话里似乎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情绪，让人心房涨满的东西，但不等他细细品味，手提电话响了。 从刚才起就异常沉默的风本翔插嘴道：“你怎么能保证周末的时候，那把琴一定会送来？” 宫月薰神秘的一笑：“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请拭目以待！” 那边，田胜已经收了电话，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转头道：“小小姐，是你父亲的电话。我现在就送你回星月湾。” ┊ 与平时相比，车库门口多出一辆陌生车牌的加长款林肯，W打头，难道是远在W省的外公外婆来了？ 宫月薰脸色一沉，她忘不了当年大厦将倾时，外公外婆带着表舅卷款外逃的事，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亲人的背叛更伤人至深？ 挥别了风本翔和田叔，走进玄关的那一刻，她仍然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们。 而目送着宫月薰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风本翔语气平平的说了句：“田叔，监视那家店。” 田胜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只见自家小少爷置身在前座的阴影中，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 走进客厅，果然是外公外婆和表舅一家子来了，外婆怀里还抱着才一岁大的小表妹，表舅妈在身旁殷勤伺候着，好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坐在另一侧的爸爸倒像是客人一般。 宫月薰拉着mama的手进来，看到这一幕，一声“外公外婆”竟怎么也叫不出口。 不知道是本身就和她不亲，还是在为堂彦秀的事情烦心，有几道目光可有可无的投在她身上，然后掠过。 mama把她往前推了推：“小薰，叫外公、外婆。” 这时，表舅才故作惊讶道：“小薰都这么大了，快过来，让小舅看看！” 宫月薰不情愿的往过走去，眼下明明不是什么欢乐的气氛，非装出惊喜来，怎么看怎么假。她实在不明白，外公外婆为什么会对侄子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过来。”一个威严有余，慈爱不足的声音响起，表舅很知趣的不吭气了。 接收到像小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宫月薰觉得有寒意入侵，没有什么印象的外公表现得未免太冷漠了吧？ 宫月薰带着难言的委屈一一打过招呼后，外公道：“说吧，你怎么跑到东庙村的？”东庙村是堂彦秀住的那一片的地名。 外公询问的同时，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脸色阴沉的厉害，竟是没有半分对待子孙辈的和蔼。她心里的抵触情绪又涌了上来，有些倔强的站在外公面前，一声不吭。 持续几秒钟后，mama才后知后觉的轻叱道：“小薰！快回答啊？” 宫月薰却几步跑回她的身边，躲在了她后面。外公见状，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沙发旁的边桌上，“哼”了一声：“没规矩！” 爸爸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头，mama揽住她，哄道：“宝贝儿，这是怎么回事，跟mama再说一遍！” ┊ 其实这些，全家人早就看过了详细的报告，只是经过太匪夷所思，所以都想听听宫月薰的亲口描述，希望能从中理出个头绪来。 “我在渊云堂外面见过他，听到他是十四中的，而且他和照片里的大舅长得一模一样呀。过年的时候，我听mama说起过，所以想去验证一下。” 宫月薰随口应付道，去找堂彦秀本来就是一时冲动，又哪能自圆其说的了？只不过她‘目前’涉足过的地方里，渊云堂离城中村最近而已，那是她学书法的地方。 外婆首先激动的叫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不是早有预谋是什么！” 众人都没有接话，似乎也持着这样的怀疑，mama脸色不好的低声道：“妈，您先别急，如果真是大哥的骨rou，怎么找到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能说是老天爷开眼，大哥在天之灵庇佑……” 外婆声色俱厉的打断道：“你就这么盼着少祺出事？！一个陪酒女和不知道哪来的小野种，说的话也能信？” 爸爸忍不住插口道：“在他们身上确实查到了一些和少祺哥有关的线索……”mama却使劲拉了爸爸一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哼，要是真和大哥有关系，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找上门？还是那种女人……谁知道打得什么鬼主意？” “小芬！”表舅喝止了表舅妈。 外婆却为表舅妈撑腰：“阿辉，让小芬说，就是那么个货色还怕人说？就她也配入我们堂家？！平白无故的冒出来这么一号人物，真会挑时候，谁知道是何居心？” 话音刚落，宫月薰就感到抱着她的mama身子一僵，她抬头一看，竟发现mama眼中有浅浅的一层水光！ 难道外婆这话，竟是说给mama听的？ 宫月薰完全糊涂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大舅的遗腹子，她还以为会是喜极而泣的感人场面，为什么家人的反应会是这样的奇怪——似乎所有人关心的不是秀哥哥与堂家有没有血缘关系，而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 客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听话里的意思，爸爸mama已经确信大舅故去的事实，基本上也认可了秀哥哥的身份，但外公他们却对爸爸拿出来的调查结果，表现出质疑的态度。 这真让人费解，以宫家的能力，查到的东西应该可信度很高才对，如果不是有十分把握，爸爸mama也不会把外公他们请过来，宫月薰隐隐觉得他们真正排斥的好像不是阿蝶的出身，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阵毫无意义的盘问过后，只听mama疲惫的说了句：“爸，妈，反正我和正邦目前知道的就这些，你们有疑问的话，我就先不去接那孩子了，你们再调查调查。” 表舅道：“姐，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怀疑你不成，这也不是小事，还不许二叔、二婶多问两句了？” mama像是已经耗尽了耐心，语调变冷：“堂辉，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身为华堂集团董事长的mama板下脸来，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扑面而来。 表舅被这股气势所慑，脸上挂不住的把头偏到了一侧，没敢反驳。 外公突然开口了：“你把那孩子接回来，又当如何？” mama脸色一白：“爸妈的意思是？” 外婆像是等这个时机很久了，抢先答道：“当然是少祺的那部分股份！既然是认祖归宗，自然要继承属于少祺的东西，你也该交出来了。” 宫月薰吃惊的看到mama攥紧了拳头，死死咬着嘴唇，终于有点明白了，也许他们针对和怀疑的，根本不是秀哥哥母子，而是爸爸mama？ ┊ “爸，妈……”mama缓缓开口了：“堂氏的股份是大哥临走时，通过公证无条件转赠给我的，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还那句话，会替大哥守好堂氏。这些股份我以前没有交给你们，现在也不会交，你们要是还怪我，我也无话可说，大哥的儿子我会善待的，如果他真有才华，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把堂氏托付给他！” 此话一出，外公一脸怒容的连道了三个“好”字，恨声道：“那你还让我们来干吗？我绝不会承认一个妓女是堂家的儿媳！包括她生的小杂种！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设局来骗我的家业？！还查阿辉的账，你就是想把我们两把老骨头赶尽杀绝！” mama全身发抖的推开宫月薰，站了起来：“爸！你也知道阿辉转移资金？！那可是几千万！够枪毙几回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说我都行，可那孩子真的是大哥的血脉，你们真的就能狠心不认？” 外婆拍案而起：“死丫头你还敢威胁我们？没错，就是我和你爸让阿辉干的！有本事你就把我们都枪毙了！阿辉、小芬，咱们走，我不想看到这不孝女！” 表舅一边搀扶着外婆，一边得意冲爸爸mama笑了笑：“我再替二叔二婶说一句，认亲可以，得带上股份和监护权！省得有人心怀叵测，算计自家人！” “你！” mama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爸爸也铁青着脸色，硬忍着火气把这些名为亲人、胜似仇人的一家子送走了。 怪不得当初外公外婆能偷渡到国外逍遥，因为早就开始挖墙脚了…… 怪不得一开始他们就在强调‘这个时候’，是因为恰逢表舅东窗事发，外婆口中的‘是何居心’也在暗指mama是为了分权才弄出来一个冒牌货…… 在这一刻，宫月薰真的是心凉如水，她眼里最珍贵的亲情撕去了温情脉脉的面纱，竟是如此的丑陋！ 为了数十亿市值的股权，连真相都不重要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能抛弃，这就是豪门中所谓的亲情吗？ 淡漠到如此地步！猜忌到如此地步！ 这就是金钱的可怕，外公、外婆，甚至也包括mama，在利益面前的选择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放弃了亲情不是吗？能抗拒它的人也只是因为诱惑还不够大吧！ 宫月薰无比深刻的感到，她的家已经和记忆里的那个截然不同了…… 那么，如果秀哥哥回归到这样的家里，他还会是记忆中的秀哥哥吗？ “mama，你会接秀哥哥回来吗？” mama用冰凉的手指轻抚宫月薰的脸蛋，坚定道：“会！小薰以后就有新哥哥了，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