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曾说出口
蒙希美讶然的沉默了一下，脸上微微一红，然后倔强的回答：“不，输的人惩罚应该是一样的，如果我输了，我也——” “你输了当然要听我的！”宫月薰毫不客气的，再一次打断了她：“挑战也是你提的，惩罚也要由你来定，你也太霸道了吧！”轻蔑的瞟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附近的‘观众’：“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比了。” 蒙希美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好几下，末了才冷声说了句：“好！那你先来！”她着实是又气又委屈，她是觉得宫月薰的要求太简单了，自己不愿占便宜才主动要更严格一些的意思，却被说成这样……那就让你先来，总之我是不会占你便宜的，她狠狠的想。 ┊ 这一次，宫月薰没有推辞，她找于芳借来舞鞋、发圈，把过耳的头发高高的挽了一个结，然后挺胸收腹，拔起腰线，两手优雅拈起虚拟的鲸骨裙，以标准的行进步走到被大家围起来的场地中央，再一脚后点，微一欠身，漂亮的完成了一个芭蕾的行礼。 只是短短的10秒钟，已经有老师发出了“噢”的惊叹，虽然只是一个一级动作，但在场的幼师们都有舞蹈等级证，完全都是内行的眼光：在现场没有放音乐的情况下，这孩子却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有韵律感，明明是安静的背景，竟因为她极富乐感的步伐仿佛悠然流淌起了钢琴声，而且她和谐的律动、灵动的舞感和身体的挺拔度、平衡感，都在这短短的几步里，演绎的无可挑剔！ 一位出身古典芭蕾的老师忍不住轻呼：“天哪，这孩子一定是个天才！没有五年以上的培养，不可能有这样乐感！”和旁边的人交流了两句，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杨老的后人，怪不得……” 而这时候，宫月薰已经来到舞台中央，左腿向后抬起标准的25度，一条手臂向正前方伸展，另一条手臂向身体侧方伸展，手心向下——这是芭蕾中最优美的舞姿之一Arabespue，又叫迎风展翅。 她竟用了一个六级动作！ 老师们又是一阵哗然，由于身量没有长开的缘故，没有散发出这个姿势绝美的风韵，但身体延展的美好角度，却别有一番小精灵般的空灵甜美，就像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小天使般无比的纯真。 宫月薰动了，她跳的不是经典的《白雪公主》、《胡桃夹子》或者《天鹅湖》，而是曾经对她有着重要意义的一个片段《麋鹿之殇》。 一头懵懂而快乐的小鹿，在森林里好奇的玩耍着，她时而跳过低矮的灌木，时而追逐狡黠的兔子、胆小的鼹鼠，时而深嗅花朵的芬芳和枝蔓的清香。一系列轻快的踢腿动作和反复、配合各种手型的燕式跳，充分表现了这种无忧无虑、略带顽皮的情绪。 然而，某个声音吸引小鹿的注意，影影绰绰的，一个英俊而挺拔的身影在她的前方，就像彩云追月的渴望，小鹿不知不觉跟着身影朝森林的深处走去……踢腿也变成了弹腿，她追赶、在空中跳跃、复又转身旋转，带着捉迷藏般的害羞和毫不提防的信任。 突然那身影停住脚步，露出的真面目不是温和的友善，而是凶狠的杀意，他抬起了黑洞洞的抢口，对准了麋鹿！ 疯狂的“挥鞭转”绝望而如狂风卷起的花瓣一样，带着凄婉的美艳在空中旋转，在猎人冰冷的猎枪下，麋鹿即将倒下！ “弗韦泰！” 半天没有说话的古典芭蕾老师再一次无法置信的喊出声来，一边紧张的数着：“1圈、2圈、3圈……” 弗韦泰是Fouette的音译，也称“挥鞭转”，天鹅湖中的最经典一幕就是这段黑天鹅的独舞，一腿伸出、连续完成32个在空中急速划圈的单腿转，而且脚尖的漂移不能超过一条皮带围成的圈，这已经成为芭蕾舞界衡量女演员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志！ 只不过宫月薰做到第5个，就像失去知觉一般，轰然倒地，以一个深深的跪伏姿势宣告了麋鹿的死亡。 但为她数圈的老师仍像傻了一般，盯着她脚尖旋转过的地方，不超过一个碗口的漂移，这是怎样的协调性和平衡感？！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让这个神奇的小孩一直转下去，好看看她的极限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宫月薰已经站起来身，以一个曼妙的礼节性单膝跪，结束了这个悲伤的故事。 现场一片安静。 突然，“啪、啪、啪！” 于芳带头鼓起掌来，她激动到了有点哽咽，声音亢奋的有点发颤：“好！小朋友们，你们说小薰跳得好不好？” “好～～～～”孩子毕竟是孩子，甚至3班的也在热烈拍手，包括霍曼妮在内，他们都深深的被那个美丽的舞着的身影感染了。 其他老师互相看了一眼，也鼓起掌来，看来今年的领舞是没戏了啊。 ┊ 唯一不好受的，除了韩霜，就是蒙希美了。 韩霜因为知道了宫月薰的来历，再看到她的实力，明白这次的汇演1班注定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这无异于临头泼下一盆冷水，浇了她个透心凉，只剩下垂头丧气了。 而蒙希美是懵了，她从3岁就受名师培养，也是被惊为天人，不但身体柔韧性好，接受能力和舞感都是超一流的，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做到了普通孩子三、四年，甚至四、五年才能完成的训练，甚至有过一次出国表演的经历……她提出挑战，也是带着必胜的信念，或者说，赢，本身就是她的一种习惯、一种信仰。 但宫月薰轻易破坏了她早已根深蒂固的一切，因为她跳不出这样的舞！ 她的舞里有一种魔力，让人能随着或喜悦、或悲伤，她好像在用舞蹈说话…… 我……做不到！ 蒙希美觉得自己的脸很烫很烫，鼓掌声让她的耳朵嗡嗡直叫，她只想从这里跑出去，远远的躲起来。 可心里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她挪动步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头涨脑的在跳那一小段伦巴组曲的。 当她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因为一个最低级的错误，自己把自己绊倒了！而在她面前伸出手的，竟然是把她弄成这么灰头土脸的宫月薰！蒙希美突然想起了自己输给她的后果…… 一直阳光明媚的人生突然开始愁云惨淡了起来，她好想哭！ “你跳的也不错。”宫月薰见她迟迟没有起来的意思，就收回了手，临转身之前，又说了一句：“其实我还挺欣赏你的。”也许是仗着**，才能说出口吧，虽然你那么骄傲，那么轻易的践踏过我的尊严，但我并不觉得你的骄傲让人讨厌，不顾忌别人眼神的、忠实于自我的活着，是多么的让人羡慕……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这么对你说了。 “喂，”蒙希美终于有了反应。 “那个……理由，我可不可以不现在说？” 宫月薰回头冲她笑了：“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但不许赖帐。” “哦……谢谢……” 宫月薰看着‘女王蒙希美’不可能有的痴呆表情，再次确认了一件事：果真是她认识的女王，因为骄傲，所以不屑于说谎也不会背叛自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