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墨家钜子
“请黄姑娘一人进,余人止步。”竹楼前只有两个护卫,说话的正是其中之一。二人都是十二护卫中的,昨天见过。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墨家总部,就在这么一座普普通通的三层竹楼里。更想不到的是竹楼门前只有区区两个身手一般的护卫,竹楼里面静静悄悄,好似一个人都没有。也不能这么说,既然钜子在里面召见,那里面至少就有钜子一个人。 “我们两个都是黄姑娘,好得跟一个人一样。”黄铄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迈步往里走,我当然不想跟她分开。 “姑娘止步。”护卫伸手拦住,“钜子要见的是一个人。” “哼,”黄铄说道,“既然你不让我们进去,那本姑娘就回去了。请你回禀钜子,在你的阻拦下,我回去了,让他想见我的时候自己到谈枢阁来好了。”说完拉着我就往回走。 本姑娘…… 我们二人可真是如假包换的姐妹。 黄铄黑起人来眼皮都不眨,护卫被她抢白了个猝不及防,嚅喏了两声,权衡利弊,让开门口。我二人很不淑女地大步走进去。 一楼是个大大的会客厅,中堂一副图画,画上一位坐在野外大石上的矍铄老人蹙眉沉思,他脚下一尺一规,画风硬朗,用笔颇为老辣简练。图画下面一张厚重的木头桌子,略显陈旧,桌旁两把木头椅子,大厅里另有十数张桌子,几十把椅子,却都是竹制。余外再无他物。 “爹,我来了。”未上楼梯,黄铄先自大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但是她脚下一点不缓,拉着我就走上楼去。 楼上依然朴素,三间屋子,门窗紧闭,中间一间大的,两边各有一间小一点。 黄铄拉着我径直推开中间一间屋子的门,说道:“爹,我来了。给您带了一个女儿来。” 中堂无画,只有一副大大的“墨”字,一位五十来岁的青袍老者坐在中堂的桌子一侧,略有倦意地看着我们俩。 他的下首,坐着两位差不多年纪的老者,也是一身青袍。 “你把她也带来了。” 他就是黄承彦。我想。 “褚圣隐告状了?”黄铄大咧咧地问道。 “叫大师兄。”老者纠正道。 黄铄哼了一声,没说话。 “既然她也来了,那你就可以出去了,我们跟她谈一谈。”老者对黄铄下了逐客令。 “爹?”黄铄不解地叫了一声,可是老者看都不看她,虽不严厉,但是命令毋庸置疑。我心中有鬼,知道他要问什么,惴惴不安。 “您一代钜子,两位师叔都是前辈高人,当然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动手,我才不担心。”黄铄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道,又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鬼丫头。”老者叹一口气,说道。示意我坐到桌边的另一把椅子上,我哪儿敢坐啊,那还有两位前辈在呢,我知道他是把我当做北钜子的人了。 误会呀,老先生,我好想把这误会跟您好好澄清一下,可是第一句话怎么说呢? “晚辈不敢。”我躬身施礼,站在原地没有动。胆战心惊地等他问话。 老者却不说话,反而微笑着望着门口的方向。 门口传来几声咳嗽,哦,熟悉的咳嗽。jiejie刚才一定憋得挺辛苦。 “你走远一点。”老者说着又叹口气。 “哦,”jiejie在门外没好气的应道。 脚步声再次远去。 我咬住嘴唇,不敢笑。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既然你不肯坐下说话,出手吧。”老者转向我,淡淡地说,“南宫师弟和夏师弟在此作证,老朽不会抵赖。” 出手??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这么说,出手?为什么要出手?出手干什么?这误会大了点吧? 到底他们墨家发生什么事了啊? “您,你们都搞错了。”我口不择言地说道。这误会可得赶快澄清,我还以为冒充墨家的人有什么好处呢,谁知道先被追杀,终于见到钜子本人了,人家第一句话就让我出手。 三人微微一怔。 “我不是北钜子派来的。”我停滞了一下,认为直接说出问题的关键,是澄清误会的最好办法。 “那姑娘的乌轿从何而来?”被黄承彦称作南宫师弟的老者问道。 “我自己画图,找人做的。”我道。 “姑娘祖上与我墨家可有渊源?”另一位夏老者问道。 我家…… 我家祖上,离墨家在历史记录中消失的年份也遥不可及,怎么办,跟他们说我是从一千八百多年后飘来的? 我摇摇头,这是最简单的回答。 三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看样子觉得我不像说谎,可是当此三国之世,若非墨家的人,能做出这样的大轿,在他们看来,有点匪夷所思的味道了。 “姑娘缘何要做那么大的乌轿?” 本姑娘穿越到此,装神弄鬼,那乌轿就是我装神弄鬼的行头,怎么?! 当然不能这么说。 本姑娘闯山,是为了从你们手上抢到那个叫诸葛亮的人,然后嫁给他。怎么?!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我帮助新野刘玄德打败了来犯曹军,他们问我要什么回报,我画了这个轿子,他们找到工匠,就给我做了。”我说道。我可没说谎,只是没把所有的实话告诉你们罢了。 三位老者有点惊讶地相互望了一眼,看得出来,这个回答实在不怎么高明。因为他们好像刚刚缓和一点的戒备心,又随着这个回答增强了。 不过他们没有对我怎么帮忙这事进行更深入的挖掘。这也让本姑娘的脸皮只是小小的红了一下。 “新野到此,几百里的路程,姑娘一路坐轿来此?” “还有一艘船,现就在河边停泊。”不信你们可以派人去看。 “那姑娘不辞路途遥远,来我竹山,所为何事?” “我,我来找黄老先生,有一事相求。” “何事?” “不能告诉你。”我被这夏老者问来问去的,弄得有点恼火,“只能跟黄老先生说。” 夏老者点一点头,不再说话。 南宫老者见夏老者不再问,想一想,问道。 “那么姑娘如何知道我们墨家的切口?” 啥叫切口,就是暗语、黑话。 “我不知道啊。”我真得很无辜,我啥时候说过你们的切口啊?一定是竹山六客或者那十二护卫告本姑娘的黑状。哼,没想到墨家的人也干这种勾当。想到这里,心中不由顿生鄙视之意。 不过接下来的对话,却让我明白,自己小人之心度人了。
“圣隐师侄问你所求何事的时候,你说什么?”南宫老者问道。 “一面之缘。” 三位老者一起点头。 “这就是了。” “是什么?”我问道,满脑袋黑线。 “实不相瞒,当年夏侯师兄自立门户,派人前来通告,我们之间的约定,就是南墨北墨,虽一分为二,却依然是墨家,兼爱非攻,一气同宗。”南宫老者道,“两墨各行其是,但是钜子更替,却要相互告知,切口是‘一气同宗’,意为钜子更替,前来告知。另外还有一个切口,却是北钜子提出的,夏侯师兄仍然对不能做墨家唯一的钜子耿耿于怀,所以还立下一个切口‘一面之缘’,意为钜子或者准钜子挑战另一家钜子,生死相搏,生者便是一统墨家,两墨共尊的钜子。最近我们得到消息,北墨钜子终于选定了未来的钜子,据说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名叫夏侯青。这个夏侯青十分神秘,是老是小,甚至是男是女也打听不到。不过倒是有个比较可靠的消息,说夏侯青而且近日便来拜山。姑娘上山,所用三十多尺高的高跷,使我竹山青溪两岸的机关形同虚设,可算令人叹为观止。如此神采,我等老朽,难免猜度。” 他缓缓道来,说到我的高跷时候,竟然言尽由衷,毫无讥讽之意。 本姑娘现在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撞墙,撞大墙。 “误会,误会了。”我很想谦虚一下,把气氛弄得轻松一点,不过双方的代沟太宽阔了,差了一千八百多岁,我跟他们笑的时候他们都一本正经地板着面孔。 这误会太致命,看来我最好还是说实话,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他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吧。 “黄老先生,我有些话,可以消除您心中的疑问,不过这些话只能对您一个人说。”反正我本就是来找他的。我打定主意,反而不紧张了。 南宫老者和夏姓老者有点紧张地望着黄承彦,他们是怕我行刺。万一我果真是北钜子派来的,当面假称不是,把他们二位骗开,却对黄老先生突施杀手,不怕光明正大的挑战,怕的是我突然施展什么阴谋诡计。比如,褚圣隐一定向他们讲述过,本姑娘如何对付那位白衣飘飘的江寒春江大侠…… 黄老先生微微一笑,说道:“二位师弟,请暂离片刻。” 二位老者犹豫一下,南宫老者先站起来,夏老者也站起来,二人推门出去。 “懿英!”南宫老者惊讶地叫道。 一阵熟悉的咳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一次远去。 嗯,又一次……灰溜溜滴…… 二位老者大笑着远去,黄承彦眉头微皱,也笑了。 我的嘴唇被咬得好疼,jiejie。 “姑娘请坐下说话。”黄承彦和蔼地道。 我这次没有推辞,坐在他下首椅子上。 “禀告老先生,小女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道,一边暗自叹息:这个真相究竟还要这么迫不得已的说给多少人听呢? 黄承彦闻听此言,并未太过惊讶,只是眉头一皱,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我。宁如山岳,处变不惊,南墨钜子黄承彦。 门外突然一阵sao乱,南宫老者推门进来,步履轻健,却听不到半点脚步声,一身武功,深不可测。 “师兄,来了。”他面色凝重地说道。 黄承彦闻言一怔,旋即轻轻地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