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欺人
——求包养——“你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钱氏恼怒,看定兰初雪,这才发觉一年不见,当日的病秧子长高一大截,模样已然长开,明艳中带着娇俏,甚是好看,简直就是鲁氏的翻版。这个发现让她更觉气恼,“我知道你听陆婆子的撺掇,心里怨我。我问心无愧,也不想和你争辩,这事就此作罢。月钱的事情,我已经与陆婆子说明,不知她是如何跟你回话的,倒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她上门催要,好似我故意克扣你似的。”这丫头懂得拉着兰枫替她说话,就肯定会将月钱的事情跟兰枫说,她不敷衍两句,传到大房耳中,面上到底难看。 又是倒打一耙。兰初雪双手在袖中交握,“陆mama自然是如实回我的,而我,也非那耳根子软的人,不会因旁人的几句话就无端的去怨恨谁。”本不想再提汤药钱,既然钱氏起了话头,她也不能装作不知,“方才听大哥说起,原来看病吃药的钱应该走官中的账目,不算在月钱里,不知怎的到我这里,看病吃药都是用的月例银子花销?” 兰枫怕钱氏面上不好看,本想过一阵再走一趟与钱氏提这事,可这时兰初雪提起,他也就道:“这事二婶该查一查,说不得是哪个管事婆子欺上瞒下,私吞了这笔银子也不一定。大meimei那里,月钱又是吃用又是看病抓药,的确紧得很,这才让陆mama多走了几趟来取月钱,并非是以为二婶克扣她。” 果然在兰枫跟前搬了嘴,钱氏作出惊讶的表情,“有这事?你怎不早说?我一定要好生查一查,查明后,定要将这胆大妄为之人送官,决不轻饶。”又叹了口气,“你们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处。这一年绣坊生意不好,好几月不往家中送银子,可家中几十口人要吃喝花用,开销实在不小,账上早没有余钱,要不是这个月你大伯父从任上送了一匣银子归家,还不知下个月饭菜钱从哪里出呢。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二两银子,你先拿去用着,等你大伯父送回的银子融了,我再让人把月例和抓药的钱一并给你送去。你看如何?” 站在钱氏身侧的兰初雨适时插嘴道:“我这里也还攒了一两银子,大jiejie一并拿去吧,看病抓药要紧。” 兰初雪知道今日这月例又要不到,人家都说出拿私房钱贴她,她若再强要,恐怕就是不体贴长辈,不知好歹之人了。好在她来之前已有心理准备,并不失望,她今日的目的还是搬东西。 陆mama望着自己手中的三个小银锭子,惊讶不已,大姑娘真的要到了银子!虽不够一月月钱,但能让二太太拿出银子,已是不容易的事情。 兰初雪轻轻一笑,“mama,走吧。”说着转身,跟在兰枫身后往前走。 出了栖霞居,迎面闲步走来一位留着山羊须的锦服男子,兰枫见了,躬身施礼,“见过二叔。”兰初雪已是知道来人的身份,不得已,福了福,“见过二伯父。” “是兰枫啊。”兰鹏飞目光扫过兰枫,落在兰初雪的身上,目露惊讶,一年不见,三房孤女竟然出落得亭亭玉立,风采逼人。当下关切地询问起兰初雪的病情及生活起居,得知兰初雪要去听雪阁,连连赞赏,“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快去吧。” 对这位兰二老爷,兰初雪印象不深,仿佛记得是为吃喝玩乐的纨绔。应付几句,与兰枫一同告辞。 兰鹏飞若有所思地看着兰初雪娉婷的背影,直到她转过墙角,消失不见,这才晃晃悠悠地转身走进栖霞居,直奔上房。进门见钱氏冷着脸坐在那里发落下人,皱了皱眉,将一屋子的下人全撵出去,又打发走两个女儿,大刺刺地在上首圈椅上坐了,不耐地道:“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的邪火?” 钱氏起身服侍兰鹏飞换衣裳,“还不是三房那个病秧子!那日出去时,看着就快没命,谁知拖了一年,竟又活了过来!到手的银钱眼见就要飞,老爷说可气不可气?” 兰鹏飞嗤笑,“说你鼠目寸光,你还别不服气。还未分家,三弟膝下就只一个女儿,自来分家财没有分女儿的道理,到了年纪将她嫁出去,就是贴几样嫁妆,值得了几个钱?” 钱氏道:“这个道理我如何不知?我看中的是鲁氏当年带进来的嫁妆!鲁家老太爷做了两任知县,收刮的民脂民膏不知多少,当年嫁女,却是花了大半家财,二十顷地不提,还有三座宅子并一屋子古玩,约莫算下来,少说也值十万两银子。鲁氏过世,鲁家那不肖子不知所踪,鲁家再无旁人,若雪丫头没了命,这注意外之财自然就落到了我们手中。” 兰鹏飞听得心动,但谋算弟媳嫁妆,说出来也不是好话,哼哼两声混过去,“我刚才见过那丫头,出落得明艳动人,你该接回来好生教养,将来设法送入权贵家作侍妾,于家中生意也是一个助力。你看金家,金老太爷将女儿送入武定侯府做妾,这二十年靠着武定侯府,赚得钵满盆溢,将我们家和侯家在京城的生意抢走了大半。” 钱氏不以为然,“老爷倒是想得好,可就怕那丫头不与你我同心,费劲将她送入勋贵世家,贴上一大注钱,她到时翻脸不认人,反咬一口,还没处哭诉去。有那心思,还不如替雨丫头找一门好亲事。” “你当我不想?只是雨丫头和霜丫头模样平常,又无才情,功勋世家谁看得上她们?”兰鹏飞脱口而出,说完才知失言,讪讪地端起茶浅酌,借此掩饰自己的口误。 钱氏闻言,恨恨地啐了一口,“哪有当父亲如此说自家女儿的!”她自来知道兰鹏飞瞧不上她的相貌,而两个女儿又长得与她如出一辙,身材浑圆,五官平常,兰鹏飞的话,完全就是戳中了她的痛处。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何必较真。再说,我这也是为她们好,给勋贵功勋做妾,看着风光,其中又有多少苦楚,你该比我清楚。”兰鹏飞见钱氏怒色渐收,又道,“俗话说,娘家是女子腰,雪丫头要想在夫家立足,少不得要我们帮衬,有了这一条,她不得不为我们考虑。” 这话极有道理,钱氏垂首,认真琢磨起兰鹏飞的话。 兰初雪一行人走出不远,一个小丫头匆匆赶上来,“大少爷,肖管事正到处找你呢!说是您让他从京城买的悬香太守到了,请您去看一看,鉴定真伪。” “到了?”兰枫大喜,扯起衣袍,转身疾走。案头清供中,他独独喜欢墨,四大名家的墨,他就缺汪中山所制的悬香太守,而悬香太守因汪中山每年只制二十匣,千金难求,是以常有jian诈商人用寻常墨冒充,藉此赚得高价银子。跑出几步,他忽地想起兰初雪,忙止了步,摸着头讪笑着走回来,“我太心急,竟忘了大meimei在旁。”又将悬香太守的珍贵处说与了兰初雪听。
这么巧?兰初雪心里怀疑是钱氏想借此支开兰枫,便装作不明白兰枫的急切,道:“我不懂墨,听大哥说来,原来悬香太守竟这般珍贵,引得我好想见识一番。大哥,快走吧,去完听雪阁,我们一同去验看悬香太守。” 兰枫心里虽着急,却想既答应了要陪兰初雪,便不能失信,于是点点头,前头就走。 兰初雪笑笑,跟上去,与小丫头错身而过时,分明瞧见小丫头眼底闪过慌张。一旁的陆mama心里很不得劲,二太太真可恶,一边嚷着无钱给大姑娘看病,一边却花大把银子给大少爷买玩物。她暗叹一口气,也快步跟上去。 小丫头记得肖管事地吩咐,着了急,碎步小跑跟到兰枫身侧,“大少爷,肖管事仿佛还有旁的事要办,急得很,不如你先去鉴定悬香太守,再陪着大姑娘去听雪阁?” 陆mama本是心里不舒服,听小丫头这话,顿时恼了,怒道:“听你的话,竟是大姑娘还比不得肖管事尊贵?” 小丫头一滞,在兰府中,无父无母的孤女自然比不得握有实权的管事重要,但这样的话她却不敢当着人说出来,“天地良心,奴婢纵然有天大胆子,也不敢这么想。” 陆mama怒笑,“没这般想,怎会说出先去见肖管事,再陪大姑娘的话?分明是把肖管事排在前头。” 小丫头讪讪地分辨,“奴婢愚笨,心里急,口中说错了话,没旁的意思,请大姑娘不要往心里去。”说着就与兰初雪行礼。 兰初雪略点点头,看着皱眉不语的兰枫,道:“我们走吧。” 眼见一行人就要进听雪阁,小丫头急得顿了顿足,转身往栖霞居去。 兰三老爷兰青松与三太太鲁氏感情深厚,知道鲁氏爱古玩名画,特地在听雪阁劈出两间屋子陈列,以便鲁氏随时把玩。而此时,兰初雪与陆mama站在门口,望着空空如也的博古架,面面相觑后,各自心里腾腾地升起怒气。随她们之后走过来的兰枫,见此情形亦是吃了一惊,他读书得空时,也喜欢欣赏字画,曾求了兰青松,来此看过一回,因此也知道这里面原来是什么模样。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眼泪在陆mama眼中滚了几滚,却担心兰初雪气坏身子,强忍着不敢落下,宽慰地道:“大姑娘不急,先问清楚再说。” 兰枫也皱眉道:“古玩名画须得专人看护打理,二婶必是不放心,这才将它们移到了别处。” 兰初雪看得分明,钱氏百般阻挠她来听雪阁,甚至想让她病死庄子上,就是想打这一批古玩名画的主意。是以,她听兰枫的话,只当未闻,转身问随行开门的婆子,“这里的古玩字画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