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妈,我去上班了。” 兰初雪很清楚自己老妈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所以她口中最后一个字才落地,手已经飞快地将餐椅往后挪了半米,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免得一会儿被各种流弹击中。 出乎意料的是,兰妈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慢条斯理的就着豆浆吃油条。 爆碳性子的老妈竟然不声不响,这情形兰初雪一下子没能适应,难道自己老妈想通了?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她转身向老爸和老姐求解,但两人同样一脸诧异,显然并不比她知道得多。 “那……我走了。”这时不走更待何时,兰初雪抓起包往门边挪,还不忘讨好兰妈,“妈,你想吃五香兔头还是麻辣兔头?我下班路过钟兔子时买给你……咦,门怎么打不开,好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难怪老妈镇定自若,原来是有后招,兰初雪欲哭无泪,求助地看向老爸。 “书云,路上塞车,就让初雪早点出门吧,不然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今后怎么在公司立足?”兰爸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只是没有一丝作用,兰妈眼皮都没抬一下。 兰初雪又去看自己老姐。 虽不理解兰初雪的想法,兰初晨还是仗义相助,“妈,我今天上午十点有课,八点就得出门。” 兰妈冷冷地瞪了兰初晨一眼,“我年纪虽大,但记性好得很,我记得你星期一整天都没课,别在这跟着你meimei瞎闹。” 兰初晨冲兰初雪笑笑,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看兰妈铁了心不让自己出门,兰初雪心急如焚,脾气也跟着上来了,大声嚷道:“妈,我是成年人,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工作!你今天把门锁上不让我出去,明天呢,明天也锁上?就算你明天还是把门锁上,那后天呢?大后天呢?我出不去,姐也同样出不去,我就不信你能将我关一辈子!” 见女儿高声嚷,兰妈也动了怒,“长本事了,敢冲我喊了?!我告诉你兰初雪,我和你爸送你学画画,供你上美院,寒来暑往的陪着你十二年,不是为了让你去当绣工,而是想让你当画家,再不济,也要留在高校做老师!” 兰初雪气得反驳,“绣工怎么了?妈,我也早跟你说过,我从小就立志成为绣艺大师,我学画也是为刺绣打基础!”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这一个月你都休想出门!除非你同意另找工作。”兰妈留下一句狠话,怒气冲冲地进了卧室。 “你先等等,我去劝劝你妈。” “我还要备课。” 兰爸和兰姐相视摇头,快速撤离。 转眼,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兰初雪,她无奈地苦笑,转身走进自己卧室。 她能理解自己老妈的失落,可怎么就没人理解她呢?一直没表态的老爸,肯定也不接受她的选择,只是知道她一向有主见,明白反对无效,所以保持沉默而已。还有老姐,自从她说想去蜀绣公司上班后,连着请她吃了两次饭,明里暗里劝她以前途为重,不要任性而为。 她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奶奶在绣品厂上班,一手好绣技,针脚平整,绣面光洁,任谁见了都赞不绝口。奶奶闲暇时没别的爱好,喜欢在家中飞针走线,她耳濡目染,被这门神奇的手艺吸引,五岁时就主动拿针,跟着奶奶学刺绣,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七年。她后来学国画,也是因为奶奶说过,刺绣与绘画相辅相成,刺绣就是以针代笔,用线作彩,在锦帛上作画的艺术。没有扎实的绘画功底和良好的艺术修养,针法再精湛也只能绣别人做好的粉本,终究难成大器。晚明的顾氏一族,清末民初的苏绣大师沈寿,无一不是精通画理,才最终绣出了传世佳作。
出乎她意料的是,所有教过她绘画的老师都夸她有天赋,因此兰妈从小就对她寄予厚望,不惜重金聘请名师,直到她成功进入中央美院的中国画学院学习。再后来,她以一幅仕女工笔画拿下何香凝美术馆设立的“新锐绘画奖”,从此兰妈对她的期望就更高,打心底希望她能在画坛立足。也是这个原因,当她说想去蜀绣公司上班时,兰妈才会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对。 长叹一口气,兰初雪开始撕床单,打算跳窗,她今天必须去上班。 成都专营绣品的公司不多,其中三分之一是小规模的手工作坊,余下的三分之二,中间又有大半以机器绣花为主业。她选定这一家公司是经过各方比较后决定的,错过后,要想再找一家合适的公司十分难。 她的房间在二楼,离地六米,窗户下正好是一片草坪,小心一点话不会出任何事,她高中的时候为了偷跑出去玩曾跳过两次,可谓轻车熟路。 “很好,安全着陆。身手不减当年啊。”脚一触地,兰初雪无声大笑。 只是这胜利的快乐只保持了不足一分钟,当她转身去捡落在一米外的包时,悲剧发生,脚下草皮碎裂,她迅速下落,没入污水中,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一声救命,她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该死的开发商,你敢不敢用经得起检验的花盆井盖子?! 这是存在兰初雪脑中的最后意识。 ***